上世纪大学日记(连载)145.怎破“功名利禄权势尊位”,能当记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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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怎破“功名利禄权势尊位”,能当记者吗?
1984年1月14日(星期六)
开始看《西方美术史话》一书了,没想到自己一拿起此书就放不下来了。
我一点都不懂美术,但我喜欢世界名画,虽然并不能把这些名画的全部含义用语言或文字表现出来。看了这本书的前几章我知道了,原来原始时代的艺术是由孩子们偶然发现的,具有永久艺术魅力的希腊古典艺术更使我入迷。《梅罗的维纳斯》、米隆的《掷铁饼者》都是人们喜爱的作品。还有文艺复兴时期一大批艺术家的作品,如弗洛伦萨画家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拉雯尔的《西斯廷圣母》,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摩西》等等,都给人力量,给人美的享受。至于这种美的享受是什么,似乎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将继续读完这本书。
1984年1月16日(星期一)
今天是嬿嫦的生日,本该去帮她过生日,可我依稀记得今晚她要上课,本该前天写封信给她,并随信寄去一些小礼物,可一下子又忘了,直到昨晚躺在床上才想起此事,为时已晚了,瞧我这记性!
我终于用上了书柜,这是我多年的愿望了,现在我的房间摆着一个大立柜、一个大书柜,高耸入云,可谓“开门见山”,真的有点不习惯,一进房间,好像黑了许多。
1984年1月18日(星期三)
看了实习学校十五中高一2班欧世杰给我们四位实习老师的信,他在信中叙述了近来的情况,还讲了他本人喜欢文科,但亲戚都希望他学理科,说搞政治要冒风险,最后他问我们这样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打破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束缚,但又不使自己碌碌无为,能做出应有的贡献?我总觉得两者太矛盾了。”
在我的日记中曾不止一次地写过,这位学生是个爱思考的人,他思考的范围已远远超过书本的范围,他思考的是哲学、社会学方面的问题。今天看到他的信,看出他还在不断地思考,而且他还是信任我们的。我本人很感激,因为要获得一个人的信任是多么不容易。我又想到,我们应该怎样不辜负别人的信任,给他回信,是一定的,是我独自回信,还是由当初的实习小组“集体创作”,还是与三位同学商量再定夺。
上午才知道,我的论文指导老师不是我钦佩的副教授,而是一个我们认为不太好接近,不太同意别人的意见与他不同的讲师。我只能自认倒霉。我还担心这位老师也许根本没有研究过张洁,可能连张洁的作品也没看过几篇,到时他将怎样给我的论文打分?当他不同意我的观点时我又该怎么办?
没想到某某某也研究当代文学。在我的心目中,她似乎很看不起当代文学,说当代的小说写的一点也不好,她对外国文学倒是颇感兴趣,那她什么不研究外国文学?也许是她跟那位副教授很熟,而那位副教授又很欣赏她(两人的性格还有点相似)。殊不知,写论文时有一位自己熟悉、而且确有水平的指导老师,对自己写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有很好的条件,可以得优异成绩。
1984年1月21日(星期六)
叔叔来了,他的到来,似乎成了一根导火线,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吵得很凶,甚至说到要离婚。父母都说,已经憋了一辈子的气,为了不让孩子们知道,没有说出来,既然今天已经吵起来了那就吵个分明吧!于是新账老账一块算,就差点没有动手打了。我很痛心,我哭了。试着把妈妈拉进我的房间(以前吵架我从来不管,可见这次吵的厉害程度了),没有成功,妈妈还大吼一声:“你哭啥!”
种种迹象表明,父母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他们只是在维持着夫妻关系。表面上似乎很和睦,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别看我在家里很少说话,可我心里什么都明白呀。在我很小的时候,一个十分偶然的机会,我到木箱子里找衣服,发现一个纸团。我把它展平,看了。原来是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信上有这样几句话:“你想离婚,我看还是不离为好……况且我们还有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当时我惊呆了,然后我哭了。从此,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一道阴影,这个伤痕一直伴随着我长大。
父母很爱我们,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父亲在思想上、生活上帮助我们,母亲在生活上给我们温暖,只是脾气很暴躁,有时真让人受不了,父亲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他尽了一个儿子、丈夫、父亲应尽的义务,用辛勤的劳动支撑着我们这个家。作为他的女儿,我非常感谢他。我将尽全力报答父母的恩德。不得不说一句实话,母亲嫁给父亲,是她的幸福,而父亲娶了母亲,可真有点倒霉。为什么母亲总和父亲吵架呢?还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又是因为钱(钱是罪恶,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货币这个概念),还因为一些芝麻大的小事。母亲的心胸过于狭窄了,我不得不痛心地这样说。
我不得不怀疑,当初他们是不是有真正的爱情?如果没有爱情,又怎么可以结婚?如果有爱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我将来该不该结婚?如果像父母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还是不结婚为妙,那样既有利于自己的事业,又可以减少很多烦恼。
我可爱的父母们,你们要求儿女们尊重你们,可是我们到底尊重你们什么地方?请好好考虑一下,你们这样做,会给后代留下怎样的印象?弟弟还小,尚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他从你们身上会学到什么呢?
1984年1月22日(星期日)
晚上去火车站接妹妹,不太顺利。当我看见几个月不见的妹妹时,叫了她一声,再从她手里接过提包,妹妹也叫了我一声“姐”,只一个字,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亲切。略略打量了她一下,胖了很多,脸圆圆的。
到家后,自然又是一番忙乱,直到11点半,妹妹上床睡觉,当她把不太沉重的冬装脱了之后,我看到她确实丰满了许多,尤其是那两条大腿,粗粗的。看来她已经适应了武汉的生活,并且生活得很好。本想和妹妹说说话,但考虑到她坐火车太累了,便让她静静的睡觉了。
爸爸和妈妈又和好了,开始讲话了。早晨,妈妈还在生气,躺在床上,10点多才起床,还是我和弟弟去叫她起床吃饭的,后来,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于是父母就说话了。也许他们觉得被客人看出来不好,加上妹妹晚上要回来,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吵架的事,不能再让第三个孩子知道,所以他们说话了,我很高兴,也很奇怪,吵架越凶,和好得越快,这是什么道理?
1984年1月23日(星期一)
早上,妹妹在整理她的信件,我不得不吃惊,她一个星期收到的信,竟然比我几年收到的信还多,真是朋友遍天下啊!
和妹妹聊天,她告诉我:
武汉的公共汽车很怪,售票员不报站名,一到站,售票员吹哨子,只听“哔”的一声,司机停车,乘客上落车。
有人说,某某工学院是个修道院,院长就是红衣主教,我们都是他的圣徒。在外头说话要三思而行,在某某工说话要九思而行。院长是多么厉害,考试时又是多么严谨,连草稿纸都不准带,也不准带垫试卷的本子、纸、垫板等。
武汉下了三场雪,下雪时是怎样的,过不了多久,雪就变成了冰,滑溜溜的,走路时生怕摔跤。
在那里有钱买不到东西吃,那里的面包硬硬的,酸溜溜,晚上晚自习后,只要有一个人冲牛奶喝,那么全寝室的人都会动起来,每人冲一杯牛奶喝。大概是条件反射吧、
……
上午,李叔叔全家来了,准备去深圳,在我们家停留了三、四个小时。他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可爱极了,尤其是那个男孩,大方、懂事、有礼貌,能说会道,加上他那一口标准的京腔普通话,真有趣,不愧是生长在首都的儿童,说话也够有水平的。比如他看一本书时,他会这样评价:“这本书是文化大革命时的格调。”我真不敢相信,“格调”一词能从一个初一的孩子嘴里说出,真不愧是大编辑的儿子,他还会把橘子剥好分给我们家的人。在饭桌前吃饭时他的种种怪动作,令人捧腹大笑,他母亲说他是大活宝。比他小一岁的妹妹文静些。她问我们玩不玩“踢包”。我和妹妹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原来她说的踢包就是踢毽子,只不过把毽子换成沙包而已。
李叔叔问我:“张某,毕业后想不想去去深圳,到深圳特区报工作?”
我说:“想呀。”
“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很肯定地说。
爸爸说:“她就是想当记者嘛。”
妈妈说:“那好呀,她就是不想当老师。”
如果我真能当上记者(最好是文艺部的),那将是我最大的满足,到那时,我可以认为我的理想已经实现,剩下的就该是好好奋斗,干出一番事业来。至于说到愿不愿意离开广州,我倒无所谓,只要深圳有我的事业,我将毅然而然地前往。天知道好事情会不会落到我头上,加上我并不知道学院的分配计划如何,据说师范院校的毕业生是不能离开教育系统的,也许到时我得走迂回调动的道路?!且不管这些,静静等待吧,看事情能否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