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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学 |
1983年8月5日(星期五)
上午,坐公共汽车去玉琼家。
当我坐上16路车时,一位陌生青年直往我跟前凑,我斜了他一眼,见此人吊儿郎当样,一副流氓相,我的心提起来了。此时我想到的是怎样避开他,于是我一直往车头钻。车上很挤,被我一钻,乘客们都有些不高兴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保命要紧。
我钻到哪,流氓就跟到哪,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因为我已钻到车头,一条铁栏杆把司机和乘客隔开。我只有面向车窗,背对着流氓,哪知他依然不老实,那罪恶的黑手直往我XX摸,我当然不能让他达到目的,便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骂了一句:“卑鄙!”没想到那死流氓并不发怒,反而嬉皮笑脸地看着我,真是恬不知耻!我更害怕了,不敢喊,怕我这一喊,他会一刀捅过来。我只想快点摆脱他,用书包挡住我的身体,真想斩断他的爪子。
车到站了,我提前、快速跳下车,本来我还要多坐一个站的,现在只有步行了。
走了一个站,到了11路车车站,上了11路车。真是冤家路窄,我又碰上了那个流氓,心里暗暗叫苦,现在可怎么办?那流氓又像在16号车那样开始行动了。我拼命防备那只咸猪手,身体不停地转来转去,他的阴谋并没有得逞。这时,我左边一位中年男子见我的神态反常,也发现了那只作恶的爪子,他看看我,又看看那只手,终究没有出声,我真希望他能说句话,保护我一下,我的希望落空了。我只坐了一个站,又跳下了车。我真害怕那流氓会跟我下车,幸好没有。我还得走两个站才到玉琼家,情愿走路,再也不敢坐车了。
好不容易才到了玉琼家,可是她不在,只看见她的外婆和舅父,我的心都凉了。我把相片交给他们,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我不敢再坐11号车了,迈开腿走到16号车总站,在车站周围左右查看了一番,上车后,还把车头车尾扫视了一遍,打算一发现那个流氓,就马上跳下车。还好,没发现可疑的人,便安心坐上这辆车了。
今天真够倒霉的,一上午发生的事,可以写一篇《张某某历险记》了。今天是感到真的害怕了,只是我的害怕并没有从脸上流露出来,而是满脸怒容,眼睛狠狠地盯着那人,尽管内心恐慌,但绝不能让别人察觉,否则那流氓会更放肆了。
1983年8月6日(星期六)
满怀希望到东山新华书店,想看看有什么新书,结果失望而归。
这几天没书可看了。从厦门回来,我就没看过一本正经的书,只是很无聊地翻阅《电影故事》、《电影与观众》、《电影画报》、《大众电影》等杂七杂八的书,专业书籍一本也没摸过。再不就是和女友聊天、逛大街。没有书看,我怎么能生活下去?没有书看,我非得寂寞而死。
第二天上午,和妈妈一起又到了东山,为妹妹挑选布料。我们看了一间又一间商店,都没有看到中意的,最后来到百货大楼,在这里我看中了深绿色的毛涤花呢。这种布料在绿色的背景上,还用一条条银丝和绿丝织成小格子,远远看去,发着光,如果在太阳照射下,一定会放出金色的光,就像阳光在闪耀。
买了1.3米,售货员一算价钱:17.56元,吓了我们一大跳。妈妈嫌贵,征求我的意见,我咬咬牙说:“买吧!”于是就买下了。说实话这布料实在是太贵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这么贵的衣服呢!我们主要是看妹妹要出远门上学,为了让她高兴,才不惜代价买下的,因为我们家并不富裕。这次为妹妹准备上大学的行装,恐怕我们家要餐餐吃咸菜才行,不然,就只能借钱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只要妹妹能了解家人的苦衷就行了。接着,我们又到百货商场买了一块的确良,是给妹妹做短袖衫的,本来她夏天有衣服穿,可她想做一件像男孩子那样的(即左胸上有个小口袋的)短袖衫,为了不让她失望,母亲又帮她买下了这块的确良(这块布也是我挑中的)。我发觉妹妹比我还讲究,有时也会赶时髦。是呀,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特别是她要出外上大学,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向父母提些要求也是应该的,不过,千万不能太过分。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会为妹妹多买几块布料做衣服的,情愿自己不穿,穿得差,也要让让她穿得好些,因为我是姐姐。
回到家后,玉琼已在我家等我了。我们聊了一会,大多在谈毕业分配的事,她告诉我一些有关分配的情况,了解一下是可以的,但想分配到一个好地方,光想是想不来了,我只能听天由命。
送走玉琼,才拆开玉琼的来信(信在玉琼和我面对面聊天前就收到了,当着她的面不便拆开)。她写了一首散文诗,名曰《航行》,要我帮她修改一下。我很乐意干这件事。
自从mm把高考志愿交上去以后,几天来,爸爸都很不高兴,因为他并不同意mm去华中工学院读书,即使同意也是被迫的。mm实在太固执,又太幼稚,把什么事都想得过分简单,又不听大人的劝告,为了帮她填志愿,父亲不知费了多少口舌,但终究未能说服她,到底还是在父亲被迫同意,其他家人勉强同意的情况下,把志愿交了上去。这自然要惹父亲生气,我从来没见过父亲生那么大的气。平时一有好菜,爸爸老是往mm碗里夹,还一再说:“小jun,吃多点,吃不完会坏的,这几天爸爸没有这样做了,只是说:“你们吃呀。”晚上总要为mm冲一杯牛奶,端到她面前,这几天同样没这样做。我知道这是爸爸生气的表示。说句心里话,mm这次考了568分,去上华中工学院,可惜了。
下午,克林来了,两位学中文的朋友凑到一块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克林和上中学时一样,没有改变,穿着很朴素,一点也没有打扮自己,两条“香蕉”辫在头上一跳一跳的的,显得很天真。如果说有变化的话,就是更文静了,文静得有点害羞。说话比过去老练多了。我们聊了近两个小时,天晓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我们约好明天上午去看张哲光老师。
1983年8月8日(星期一)
全文抄录玉琼寄过来让我修改的散文诗《航行》(笔者今日注:很珍贵的哦,估计她自己都没有留底的),然后再写上我对此文的看法。
航
“呜——”,开航了,轮船离开了微微起伏的温柔的海岸,向着奔腾翻卷的大海,毫不犹豫地航行。
风,掀起了层层巨浪,向轮船扑去,像是给船示威:“我们的力量比你强大”;海把它的无边无际向船炫耀,像是把船嘲笑:“你能逃出我的掌心吗?”
船身摇晃了,但它总是昂着头迎接风浪,因为它知道,胆怯只有被海淹没。
“呜——”船激起了层层浪花,继续远航。浪花被你的勇敢所感动,“哗哗”地向你致敬!风被你的镇定所倾倒,“呼呼”地向你亲吻!海被你的坚韧毅力所折服,悄悄地让开了路。
在茫茫的大海中,船只有勇敢地航行,才有浪花的笑声,才有到达彼岸的喜悦。
总的来说,这首散文诗写的很不错,但我提出以下意见,仅供参考。
从你描写的形象(船)中,我基本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你能否把寓意在后文用精炼的语言点出来?你可以从船在大海航行的情景、经过,点明人生旅途上也会遇到风浪,只有不畏风浪,最终战胜风浪,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使自己的一生过得有意义。这样写也许更好些。散文诗需要托物言志,最后一段你已经言“志”了,但不够明确,也不够深刻,你仔细琢磨一下,看我这样说是否正确。
另外,这首散文诗写得还不够细腻。也许你会说,散文诗用不着这么细腻,但我认为,细腻,历来是女作家的特长,当然,我们都不是女作家,但如果我们要写作,还是应该朝着这方面努力,不要把女性的特点都忽略了。比如第三自然段,你完全可以描写得详细些,船身的摇晃会给你什么感觉,船是怎样“昂着头迎接风浪”,你从中领悟到什么等等。当然,我并不是要你把每句话都写出来。顾名思义,散文诗除了具备散文的特点之外,还要有诗的特点。诗贵在含蓄,所以你可以用含蓄的语言写出来;散文,需要形散而神不散,而我个人以为,你这篇散文诗放得不够开,即不够“散”,散文最后必须收得拢,达到“神不散”的目的,而你尽管收拢了,但收得不太好,即上文说的言志问题,不知我的意见是否正确。
我比较欣赏第四自然段的排比句,这一段你写得很好。
承蒙友人看得起我,谢谢她对我的信任,可惜本人才疏学浅,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请原谅。
上午去看望张哲光老师,敲门后很久都无人应答,后来听说他们夫妇俩回老家了,我们扑空了。于是我们进了母校的校园,这里的环境比我们读中学时好多了,有学校的样子了。
在学校转了一圈后,走出校门找到了李永宏老师家,在门口叫了声“李老师”,里头应了一声,接着我们听到床铺“吱呀”一声,李老师来开门了,进屋一看,这家够简陋的了,据说下雨时,屋顶会漏水,这么差的房子给老师住,太说不过去了!
李老师还是老样子,精神很差,穿着睡衣。交谈中,他把一只脚翘到凳子上,一只手摸着脚丫,把脚放下后,又用摸过脚的手来摸脸、挠头发,真够脏的。他让他的儿子为我们泡茶,又让他的儿子拿两个杯子用肥皂洗洗,可见他家的杯子有多久没用过。尽管我和克林都很渴,但我们终究不敢碰一碰他家的杯子。
李老师讲了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苦恼,讲了老师和老师之间的关系,这都给我们纯洁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其实,这层阴影并不是他的几句话就能产生的,我们在大学里已经体会到了。现在的青年脑子很复杂,经过文革,很多人都变得世故了,除了有个人原因之外,还有社会原因。可以说,是现实社会逼得你学得世故。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变得世故,但我在生活面前,与自己相比,还是比以前学精了一些。李老师意识到跟我们讲这些不太合适,可我们并不觉得奇怪,倒是他又跟我们提起陶某某和某某的婚事,说是他们有房子就结婚。
……
李老师今天还比较高兴,因为我们成为大学生了,还是没有忘记他,这足以使他喜悦了。
我们再也不能在李老师家待下去了,看不怪他的脏和随随便便,于是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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