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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文学 |
1983年3月18日(星期五)
看完《城南旧事》,从电影院出来,心里怪难受的,一种淡淡的哀伤袭上心头。一路上都默默无语,老在回忆电影里的镜头。
爸爸问电影好不好看,我说:“当然好。”
他又问:“是真好还是假好?”
“真好。”我肯定地回答。
“好在哪里?”爸爸又问。我再也不愿意搭腔了。这个问题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回答出来的。
阿婷来我家,告诉我中学一段师生恋的故事,我们分析了其中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阿婷还告诉我,她和她的男朋友一定会成功。她说:“我发现我在许多地方低估了他,有很多地方我不如他。”只有对自己的朋友有了真感情,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听了她的话,我很高兴,多么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啊!虽说没见过她那位,只是从阿婷的嘴里知道一点概念化的东西,而且全是好话,但我相信阿婷是有眼力的,只要她看上的准保没错。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阿婷,不要光看到他好的一面,也要看到他的不足,不足之处一定要说出来,绝不要因为他是自己的所爱的人而袒护他,如果这样,建立家庭后是会吃亏的。大凡青年男女热恋时都会把自己的缺点隐藏起来,爱情蒙住了双眼,很难发现对方的缺点,这样就必须经过较长时间的接触、观察、了解,以发现对方的不足,督促他改正(这时候的“他”,为了得到你的爱,比较容易接受你的意见,而且改起来也比较快)。这并不是我的亲身体验,而是从小说中、从别人的故事中获得的间接知识。为了我的朋友们,我该这样提醒她。
1983年3月19日(星期六)
经过许多次的犹豫、动摇,我终于下定决心去电发(笔者今日注:就是烫发,下同)了。
当我快走到理发店时,还想打退堂鼓,真想回头,可是从多方面考虑,最后还是咬咬牙,一狠心,踏进了理发店。
坐在凳子上,对理发员说了我的要求,女理发师开始工作了。她先帮我洗头(但她叫我到水龙头旁边洗头时,我还伸出手想自己动手洗,结果理发员告诉我坐着就行了,她会帮我洗,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洗头)。然后涂上化学药水,用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夹子夹住我的头发,再到另一个座位上坐着,用电烫我的头发,烫好后再洗一遍头,然后到烘干机下面烘干,之后又吹风……程序之多、之复杂是我没料到的。
电完发(还必须补充一句,电发时,理发员拼命削我的头发,大把大把地削,我心疼极了)之后,回家照照镜子,发觉全变样了,我再也不像个小孩,而像大人了,变得老成了许多,这正是我的目的。
我电发,并不是为了漂亮,而是为了需要。因为下学期我就要去中学实习了,实习时往讲台一站,当学生看见我扎两条小辫,模样显得很小,和中学生一般高矮时,他们肯定会不相信我,我在他们面前会没有威信。要知道,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不好,那么将很难开展工作,很难在实习中取得好成绩,这是一。
其二,我算过这样一笔账,我每天扎辫子的时间至少要6分钟,一个月就是180分钟,合3个小时,电一次发需要2小时,电发后,每天梳头只需要3分钟,一个月是90分钟,合1.5小时,无疑节省了很多时间,把节约下来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每个月我可以多看一本书,难道这样不合算吗?
最后一点,才是为了美,这是次要的,因为美不仅表现在外貌上,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心灵上,假使以上三个目的都达到了,我就很高兴了,能达到前面两个目的,我也满足了。
今天如果不是玉琼陪着我,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跨进理发店的。电完发后,我一个人还不敢回来,怕碰上熟人,于是玉琼又陪我回到家,然后才回自己家,我很感激她。
(笔者今日注:那是我第一次电发,至今我还是清汤挂面,长发披肩)
1983年3月20日(星期日)
终于把分析《班主任》的文章写完了,写的很不好。
为了写分析文章,我把这篇小说重看了一遍,现在觉得这篇小说在艺术上是比较粗糙的,刻画人物性格也不够细致,是粗线条的。最让人反感的是作品中的议论。小说中的议论成分实在太多了,多是作者借主人公的口说出自己对现实等问题的看法,这些议论仿佛是作者特意加上去的,使情节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本来在文艺作品中,作者的倾向性隐藏得越好,作品也就越成功。这篇小说则不然,作者赤裸裸地抒发感情、议论现实,倾向性外露,没有留给读者思考的余地,令人反感。
在刻画人物时,有时完全是作者站出来分析这个人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特征,即分析性格特征产生的环境及其他原因,而不是从人物的语言、行动以及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来刻画人物性格。
对这篇小说,虽说有一星半点的想法,但要写成文字,我很难归纳出几条纲目,所以拖了一个星期都没有结果。经过再三思索,于是决定分析这篇小说的细节描写,但又不知给文章定什么题目。
这段时间的事情真多,两篇分析文章要完成,还要准备开演讲会的材料,星期二上台发言的提纲还要写,我有三头六臂吗?
星期天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反而比平常更辛苦。
我绝不考研究生了。因为我觉得有许多东西在书本上学不到,我愿意到生活中去磨炼自己,我相信在生活中我会学到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再说,文科学生即使读了研究生也很难出成果的。班里有几个同学准备考研究生,我佩服他们的学习毅力。
1983年3月21日(星期一)
下午上完古代文学课,班里举行了演讲会,我只是个旁观者,甚至连听也没认真听。
我算了一下,上台演讲的只有七八个同学,讲得并不太好,几乎个个都是半桶水,自己对自己论述的问题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一上台讲述,简直是乱了套。虽也有慷慨激昂之人,但他的讲述却让人抓不住中心。有位同学还讲了有关哲学的存在主义问题,讲的东西都是从书本上搬来的,尽赶时髦。倒是有一位女同学讲了她自己对某个问题的感受,比较真实,还算不错。
我之所以不上台发言,有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客观原因是这次演讲会开得很匆忙,上星期六布置的题目是抄在黑板上的,我连看都看不见(个子矮还近视,坐在倒数二三排);主观原因是我懂的东西实在太少,不太愿意把自己半懂不懂的东西作为发言的题目,也就是说,对于比较重大的问题,如果不是深思熟虑,我是不会轻易发表我的意见的。
上星期六,放学后和晓湘一起走路,仿佛听她说过这样两道题:
1.为什么我国当代文学不能进入世界文学的行列?
2.为什么外国油画发展很快,而我国的国画艺术却一筹莫展?
今天上午,我差点要上去责备出这些题目的学习委员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就在这本日记里纸上谈兵吧。
我想问问这位学习委员,你所说的中国当代文学没有进入世界文学行列,那么进入世界文学行列的文学应该具备什么标准呢?是否只有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当代文学才能进入世界文学行列。我认为,我国当代文学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有些作家写出来的作品既反映了现实问题,艺术上也很成熟,比如《天云上传奇》、《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蒲柳人家》、《高山下的花环》等等,连刘心武的《班主任》、《爱情的位置》、《醒来吧弟弟!》这些小说都被译成英、法、日、世界语等文字介绍到国外去了,更不用说别的名家的小说了,这算不算是进入世界文学的行列?至于诺贝尔文学奖嘛,各人的评奖标准不同,很难做出十分正确的判断,也并不是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就一定是非凡的作品。
虽然我国当代文学存在很大的差距,我并不否认这个事实,但我却不能同意某些人的提法,不要以为外国的所有东西都是好的,中国的所有东西都是坏的,身为中国人,把中国当代文学看得一钱不值,这不是不顾事实、太偏激的表现吗?而且这个问题的标准很难确定,不能统一。
对于第二个问题,我没有研究过,我要问的正是这个问题。我想问问学习委员:你系统地研究过外国的油画和中国的国画吗?你了解油画和国画的历史以及它们各自流派的形成和发展等情况吗?我敢肯定,他根本就没有研究过绘画艺术的问题,顶多看了一两本有关绘画的书,对许多问题都不甚了了,有权利做出中国的国画一筹莫展这个结论吗?未免太草率了,太不自量力。不懂装懂、轻易下结论,是我讨厌的一种学风,我不能容忍。
学习委员提出的这两个问题,是对中国文学、艺术的污蔑,而且是在自己不懂的情况下轻易得出的结论,这就更可恶了,简直把中国看扁了。中国,确实存在着许多弊端,当然也包括文学、艺术上的不足之处,但并不能因此把中国的文学、艺术一棍子打死,一好什么都好,一坏什么都坏,这样的做法很不妥当。
今天,团支部副书记陈家良也上台发言了,他分析的是《人生》中巧珍的形象,我佩服他的勇气,但对他写的讲稿和嘴里不时吐出的一些粗俗的字眼十分反感,听他演讲,我是皱着眉头笑了。看我写到这里,一定有人会有人认为我只会评论别人,自己又不上台发言吧,我只好洗耳恭听这些人的议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