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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地貌相机拍摄的地球图像（2013年12月25日02时15分摄）

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
《月》 唐·李商隐

站在月球上看地球，地球不过和月亮一样的模样。

昨夜醒来的时候，在窗框和大山组成的狭小缝隙里，月光照进屋来，清辉铺地。呆呆坐在床上，望着月亮，看光影挪移。清晨醒来，冬日暖阳伴和风，抬头，山顶的白雪泛着银光。

那场不大不小的灾难，已经过去很久了。乡亲们都已经住进各式各样的帐篷，还有用塑料布、砖头和木板搭成的简易板房，而我，在辗转多个住处之后，又选择回到楼上。虽然没有杜夫子“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惨状，但去年才新装修的房间里，四周雪白的墙壁一道道横横竖竖的裂缝格外显眼，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提心吊胆。

座下是一张60厘米宽、180厘米长的长椅，从指挥部成立的那天起，起初五个昼夜几乎二十四小时就长在它上面，白天坐着整理各方面的信息、完成各式各样的报告，凌晨一两点汇总完当日的灾情上报后就和衣躺在上面。当前线指挥部撤离后，我这个临时被抓壮丁的文书也就随即下岗，但这条长椅一直陪伴着我。好在从小睡觉就是个老实孩子，很少翻身，就算翻身也是清醒的，所以即使像当下的严冬两床被子盖在身上，也会裹得严严实实，不会让被子凌乱垂到地上。

原来的寝室就在近旁的小楼上，从那天睡梦中仓皇出逃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睡过，该用的书搬了一些出来，桌椅板凳和床懒得搬，就这样凑合着过。那窗台上各式野花只能偶尔回去浇些水。当灾难来临时，钱财家什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它们也经常因为忙碌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几经挣扎，竟然大部分活了下来，该赞叹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同样的，人类也是最好的健忘症患者，否则，将永远生活在恐惧和绝望之中。当灾难已经过去，尽管山河破碎、断壁残垣，四围的大山还会时不时因为滚落的石头而扬起屡屡黄烟，但毕竟人还在。该种地的还要种地，该放牛还要放牛，生儿育女还是要一如从前。于是，河边梯田深秋种下的小麦已经泛起绿色，年节前后的婚礼一场场又开始了。老乡们照例会邀请我去做客，已经断续熬了几个通宵，一样的歌舞，一样的盛装，一样的杀猪宰牛大锅熬煮。

几个月了，除了外出，一直生活在这一张桌子、一条长椅围起的不过两个半平方米的空间。虽然从帐篷到板房再到楼上换了几个地方，桌子换了三张，但这两个半平方米的搭配似乎成了自己的固定配置。白天，盘腿坐在长椅上看书写字，晚上，顺势倒下安然而眠。对我，这样简单的生活已经足够。

我在想，等我们安了家，我也要像这样布置一个空间，四周不要眼前这斑驳裂开的墙壁，而是高高的书架，而我，就坐在其中。不过，那时候有了你，我们的家里一定会有温馨的卧室，还有厨房、客厅，那人世间的生活，想起来让我渴望，却也有一些忐忑。我不知道，结束了这四五年山居的岁月，外面的世界会不会让我不习惯。

幸好，那样的生活里有你，想起来都觉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