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孔子的这句话做标题，您就知道俺这要说点啥事了。标题是大了点，事儿是两件小事。

    前几天走在经纬街上，见有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公交站台等车，两女一男，每人手里拎了好几个包，一看就是一起从外县来打工的。那天相当地冷，他们已经冻得嘶嘶哈哈的了。这条街改成单行路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站台已经作废，只是没及时撤掉。我连忙上前让他们别在这傻等了，问过他们要去的地点后详细地告诉了新站台应该怎么走。两个小姑娘连声说谢。本想我们就此各奔东西了，不想已走出十几步的那小伙回头微笑着向我招手：“大娘，再见！”我本来做了好事挺裕作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大娘？俺啥时成大娘了？还没人这么叫过俺呢。转而一想又不得不释然了：那天我全副武装，还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就被看出是大娘来了，那也就没有再谦虚的理由了。走着走着我自己都乐了，竟然在心里没心没肺地唱了起来，就是《我在马路边拾到一分钱》的最后一句，当然是改了词的：“他高兴地说了声：大娘，再见！”

    晚上回到家，想起白天的这档子事，忙跑到卫生间大镜子前，复又带上口罩，想研究一下这双“大娘”的眼睛究竟老成啥样了（平时我这对自己容貌没信心的人是不愿意仔细照镜子的，添堵）。我把脸凑到镜子跟前儿，仔细端详起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下眼皮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松弛着，上眼皮呢？松弛的是随随便便，还睁着眼呢，就活生生地将我这心灵的小窗户遮住了三分之一。再数数眼睛周围的褶子，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共计12.5条。这褶子咋还出小数点了呢？咳，那条褶子是笑时有，不笑时无，姑且算0.5条吧。看到这儿我的心呀，碎得跟饺子馅似地，不由长叹一声：正宗大娘，舍我其谁也？

    距“大娘事件”仅隔一天，去游泳馆游泳，游完回到洗澡间，只见就一个老太太在那洗澡呢。我看她扒扒扒嚓嚓地也够不着背，就说“我帮您搓搓背吧”，老太太一听挺高兴地说“你帮我搓完我帮你搓”，我说“我前天刚搓完，今儿不搓”。我帮老太太搓着背，老太太看我是光做奉献不图回报，急忙找话搭讪，搭讪的第一句话是：“咱俩谁大呢？”我压住往上窜的火假装温柔地问“您多大呀？”“六十九”“我离五十九还差好几岁呢”老太太马上不安起来，“这咋说的，这咋说的”并坚决要给我搓背，必须的。我心思着为惩罚你眼神有这么大的误差，要搓就搓吧，不搓白不搓。老太太开始会来事儿起来，一边给我搓背，一边左一句右一句地夸我，把我没认识到和认识不充分的优点统统帮我挖掘了出来。现将老太太的溢美之词概括如下：皮肤又细又白，有的是腰身，没的是赘肉。我知道老太太眼神又出误差了。可恭维的话谁听了都舒坦，我权当完全属实接受了下来。人家夸你了，咱哪能来而无往呢？可在洗澡间里都是坦诚相见，一个六十九岁的老太太有啥可夸的呢？你别说，我也挖掘出了好几条：老太太个头高挑（自报一米七）；体型尚可（当然从我嘴里出来的是体型真好）；精神状态极佳（一个人出来游泳就是证明）。你知道老太太身上最惹眼的是什么吗？是一头烫成波浪卷、染成棕红色的头发！我心里不太接受这样的头发，但还是善意地夸奖这头发漂亮，显年轻。刚才还显尴尬的气氛在我俩的相互吹捧中已不知不觉达到了和谐，老太太这才开始放心地转移了话题。先从论述游泳对老年人的诸多益处开始，一直到自豪地宣布她孙女在三中的尖刀班，是考清华北大的料结束。

    回家的路上想我是不是缺少自知之明，不该拒绝承认自己开始老了呢？进而又安慰自己，孔圣人讲“不知老之将至”时已六十二岁，我毕竟还没到这个岁数，那咱犯点和孔圣人一样的“错误”又有啥不可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