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客语流行歌曲(1980-1993)的模样（3）

（台湾）胡又天

未免落后的情歌：〈细妹恁靓〉

    男女情歌方面，此期最为人所知的作品是林子渊1991年所作的〈细妹恁靓〉，然而这主要是因为它有闽、客语两个版本，原唱邓百成的客语版只在客家界流行，后来台语歌坛的著名歌手罗时丰同其兄罗时权将之翻成闽南语版，推出后即流行开来，才让一些感兴趣的听众知道还有这样一首客语歌曲。[1]

细妹恁靓（罗时丰，闽南语版，199x）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STuz5EajCM

细妹恁靓（客语版, 2010?）

http://www.youtube.com/watch?v=yfxw5b86J4Y

细妹恁靓（先客后闽, 2011?）

http://www.youtube.com/watch?v=7Ci8jj9H6fA

    寻常的调情、求偶之词，轻松而不至轻佻。我们或可说它仍只把女性作为可欲的对象，赞词也老套，又只写容貌……但与其挑剔此曲所无，不如去找其他同期作品看有没有时新女性意识或爱情观的出现，可惜目前似乎没人找到。虽然此曲和林子渊其他作品并未跟上国语“都会情歌”对感情纾写的创新潮流，但客语终于有了这样一首老套而“基本”、让人能一听就会、琅琅上口的情歌，总是不错。

    然而，谈论它的影响，我们可问：“细妹”一词是否再度加深了众人对客家“传统、农业、土”的刻板印象？闽、粤、客等许多南方汉语都有“细妹”的说法，但随着现代化、都市化的潮流，闽、粤语至1980年代都已渐改叫“小姐”，“细妹”的范围则缩到小女孩。相形之下，仍以“细妹”称青年女子的客语，就仍易令人觉得老土。恰巧，罗时丰的版本写了一句“我来叫一声小姐”，“小姐”用国语发音，这就可以视为一种来自现代的、自命新潮的询唤；其后又加了一句娇俏的女声口白以客语回道“作么介”“厓无知呀”，这就加强营造了一派天真无邪的少女形象，等着操闽南语的主人公带她见世面。这在敏感者听来，会不会觉得客家又让福佬吃了豆腐，骂罗时丰作贱了客家？又，当年吉马唱片公司出品的MV，也是就让罗时丰和一众女子穿着古装（而且还不是客家传统服装，而是清朝式样的戏服）在台上起舞，布景还是个不知所谓的“城隍”牌坊。至少可说，这影带的制作者对〈细妹恁靓〉和客家形象的想法，就是继续往“传统”的感觉做去，而也不在乎那传统其实如何。所幸当年这样的文化批判意识还不很普及，罗时丰推广客家歌曲的用心仍得到了肯定。

小结

    1980至1990年代初期的客语流行歌曲，萌发了朴素的族群意识与创新意念，各路作者也以其素养为之开拓了一些方向，但尚未发展出成熟的理论、路线，不如同期国、台语歌坛已多处接上时代的脉动与现代文学、社会学的资源。开拓者或因意外离世，或因市场所限而放弃大众市场的取向，只去巩固既有的小众，或往教育的需求去写童谣、艺术歌曲等等，这样自然就难以像主流歌坛那样时时与当下的世道人心交流，从而更新创作的观念与技法。近年学界与客家媒体相继肯定了吕金守、吴盛智、涂敏恒、林子渊等先驱的成就，然而，对有志振兴族群文化的创作者来说，认识这些先驱者所未及认识、而未能有所成就的地方，当与观摩他们的精华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