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从里到外；无言为歌，抗言时代──林忆莲〈无言歌〉

 

青峰在脸书上分享了林忆莲新作〈无言歌〉MV，比尔贾导演（我在金曲论坛上见过一次，因此会稍为留心）；我看了以后，大为激赏、钦佩。

“无”字的意思并非“没有”，而是隐蔽在树林之中（这是此字的图形）。无言、无话可说而又想说，那就要用别的形式来表达，艺术就在其中。

我看到林忆莲脱胎换骨了，如Youtube上评论所说，她已从一位流行歌手，转型成一个艺术家；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她这几首给我的感觉好像哪叱，但是没有激愤，而是比激愤更锐利。她每个音、每个舞姿都有意蕴，是把自己从里到外翻出来跟这个信息泛滥时代抗言，丝毫没有一般MV给我的那种为填画面而装模作样的感觉。

而她的表现，少一分就不足，多一分就爆，这不是普通的难。扑面而来的绝望、迫切与空虚，她呼救，然而谁能救？你我可以，但够吗？够不了。这真是信息泛滥时代才会有的歌，而且就是为那累于盛名和镁光的艺人而写的歌，所以她唱起来才震撼。

──林忆莲不但已经蜕变，而且已经找到了她的体制──也可以说形式、格式、文体、章法。新的体制需有新的批评方法，如果以找懂得现代诗和电子音乐（或许再加现代舞）的人来讲，当能讲得许多细节；我只从直觉来看大处，看到的是自信的狂躁、宁定的焦虑、严肃的颠覆，这些反差，矛盾而统一的体现了主题“救救我们的神经／救救我们思想里的孽”，把她所经历的，也是我们共同经历的这个社会的种种烦人、逼人、困人、死人的光怪陆离，融冶在这首神巫般的歌舞中。

是的，开头把几大宗教领袖名字作谐音扭曲，副歌又出现“救”的字眼，已清楚提示了它的宗教性，但她不属于任何一教，那些圣名、象征也不再多借用（这里可见导演的分寸），而就是全凭编曲和林忆莲自己作出通灵的歌舞。通什么灵？通你我的灵；她在问：你感觉到了吗？怎么办？能不能救？能不能做些什么？

然而你要人去对抗一个明确的敌人容易，要改变没有明确敌人，且自己也有一份的环境难，所以这不是一首讨喜的歌，也不适合作K歌（不用变声效果难以传达感觉，反复的词曲也可能让人不耐）。难以传唱的它注定不会大红，但它标示了林忆莲的转型与决心；今后，更多如此非主流而有意蕴的复合作品，将有机会借林忆莲的声名与歌艺展现出来，她一个人便能载起这一种文体，让此类创作得以活跃。

    这是台湾歌词研究者、乐评人胡又天对林忆莲新作的批评，发在他自己的数码杂志《流行词话》033期。标题为我所加。

胡又天《流行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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