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边黑暗半边明亮地看着我，普拉斯

你的微笑像半开的门一样使人惊异

 

世界像头野兽

人是腐叶中的蝼蚁

少女普拉斯什么都不信

只相信死亡是最迷人的艺术

 

童年的气球

遮住了蓝天

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

突然消失

一声轻响

它是否发生过

像是爱情

具体的疼痛

仿佛世界

坚固而实在的

千亿个形体

 

说话的人愚蠢

自言自语的人

是愚蠢的影子

众人挤过来

黑影聚集成夜晚

诗句在身体飘动

微弱的火苗

黎明的白色气体

在五十二大街上

 

行了先生

行了行了

行了先生

 

影子当然没有重量

但对一个决定要死的人

没有重量即是重量

诗句中的绳索

早已打开

现在缠绕起来

成为具体辉煌的光线

谁能比你

更懂得幻觉的真切

 

诗人们

嘴里念着

普——拉——斯

都以为你是他的纯金宝贝

却不知道

世界上最易碎的东西

纯金更甚于玻璃

 

而我在这里

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早已死了二十四年的人

和一个才活了二十一年的肉体

但我觉得你是我的情人

哦，我听见你说

用你一贯的充满魅力的鄙夷语气

行了小孩子

你连男人都不是

 

今夜

月亮的没有温度的光

铺在我的黑桌子上

谁会想到

一个并不发光的死亡星球

到了夜晚

会比恒星更光亮和完美

黑夜的长裙缓缓拖曳，悉索作响

普拉斯

我看见你的一只眼睛在空中燃烧上升

另一只眼睛在深潭下沉沉睡去

 

 

一九八七年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