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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走出嘉陵江》

(2011-10-10 09:4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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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2008年春节,回了趟老家。父亲说,他有一个老战友,写了部长篇小说,想让我看看。

父亲已经八十高龄了,离休在家二十年,是南下时入伍的老兵。既是他的“老战友”,想必年纪也够老。某天晚上,见到 “老战友”了,坐七望八的人,身子骨挺硬朗,看起来很“年轻”。他是特意送稿子来的,从宿州到武汉,儿孙驾着车,一路颠簸数百公里,风尘仆仆,却是毫无倦意。

小说稿拿出来,厚厚两册,还只是“上半部”。800字的稿纸,未严格按格子书写,写得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稿本很厚,订书钉穿不透,从背上再订一道。

惊讶,书竟然就是这几年写的——“心里有话,不写出来不舒服”。此前,这位叫沈光颖的老人,没做过文学梦,没有过写作经历。小说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似乎不是问题。老人看过四大名著,读过《静静的顿河》(肖霍洛夫),小说,就是这个吧。

七十多岁的老人,突然动意写一部长篇,这事情不寻常。我把稿子郑重接下,放在家里,每天抽空看几页。报社编务沉沉,加上时有稿债追讨上门,这小说读得极为辛苦,春去秋来,竟耗去大半年光景。等“下半部”续来,冬天也过去了。

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手稿:笔迹不止一个人的,每个人的书写习惯都不一样。显然,这些书写者文化程度不高,年龄各异。有时候蹦出繁体;有时候写简化字;有时候,大量使用第二套简化字——文革时期发布又废止的那一套字。出于长期养成的编辑习惯,遇不规范的用字、标点、段落格式,我随手便作修改,改了数十页,实在是改不胜改,任由它去了。

这小说规模庞大。开篇即是民国场景:某内地小镇,街市日光古旧,生计攘攘;嘉陵江水奔腾喧哗,小镇生意因水而兴。一众小镇名人,悉数登场,拉拉杂杂的家族故事,像岁月一样悠长。人物与民俗的长卷,渐渐地聚焦于一家一户:一个发迹快得像顺水的舢板、来由不明像是峡谷中的野风的暴发户。

男主人公,即是这暴发户的第三代,从这个家庭出发,一路走出小镇、走出峡谷,走上革命路。几代亲戚乡人关系盘根错节,几段历史演变脉络纵横交错,头绪纷纷,缘起缘尽漫灭,有时有头无尾,有时有尾无头。

手稿扉页上题:“念之恋”——就是小说的名字了。“念之恋”什么意思?这疑念只是一闪。老人心中有故事,提笔全是故乡,千百万旧人旧物旧景旧事往来心头,犹如万马奔腾,系之念之,迹近于相恋。我望文生义,想当然耳,以为“念之恋”仨字儿,就是七十老翁的浪漫抒怀与怀念——一个虚题,几十年沧海桑田,回首就像是几个什么意思也没有的虚字。

读到后来,始知其谬。敢情,“念之”是小说主人公的名字!这小说主人公逃离家乡后,眼界、境界陡然开阔,在剧变的年代,终将遗自旧家族的名字给“变”了。一部长篇,故事走了一半始现其题,是我未曾料到的。又得知,这小说手稿中的不同笔迹,得自沈老的街坊邻居,因誊抄工程浩大,老人自写不济,只好求人代抄。但即便抄,几十万字也是个大工程,抄写者竟无一竟其功。于是东一片西一片,这书稿成了“百家饭”。

念之这个人物,是沈老的寄托,说是某种自传,亦无不可。“心里有话,不写出来不舒服”,这“不写出来”的话,是一个出生于旧家庭、追寻进步,长期受党栽培、受党考验又备受怀疑的小人物的心理纠结。憋屈了这许多年,按说再多的疙瘩也该磨平了,但沈老不然,即便早已告老,早已远离干部岗位,而周围的世界早已经翻了几翻、变了几变,这纠结却不减不灭,耿耿于胸。用句大白话,在生命旅途一步步向终点靠近之时,沈老觉得,那一直想表白的话还没有说透,这一次,他要再表一次真心。

念之恋之,就这么牵出了枝蔓丛生的故事,牵出镇里镇外数十个人物,牵出从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风云变幻的漫长历史画卷。而这一切一切,书写于二零零零年代。

中国近百年,一直处于激变之中。时代动荡不居,从未得到片刻定型。一代人一代生活,相差二十年,便相隔如隔世。不说百年,只说这零零年代,不同时代的人,生活、共处于这同一个时空中。如果每个人都说出他内心最隐秘的经验、最牵心动肺的故事,那么我们或许会发现:中国人早已将一辈子活成了几辈子,几辈子的人全生活在这一辈子。

二零零零年代的人们,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复合体。沈老的故事,看起来像是隔天隔代的另一种人生,而真相却是,它就是这个人的这一个人生,是现在的故事,这个人,就生活在我们中间,在心里将眼前的时代场景,配上了另外一种心里的画外音。此时此地,不独沈老,每个人都这样:你所热烈追求的,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也许什么都不是,像是握着遥控器调台时,电视里一出他毫不感兴趣的电视剧。他的胸口有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人生,活蹦乱跳着另外的一颗火热的心。

沈老不是小说家,惟因如此,这小说留下了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历史的琐细碎片,过于微小,即便是有心人,也不会躬身捡拾;而动荡如此之巨,一次次不同的潮流,早将昔日生活冲刷洗净,悄悄改换了面目,这里,却无意间留下一串鲜明而芜杂的印痕,为曾经的时间作注脚。

以文学的标准,《念之恋》可能上不得台面。我本来以为,作为一个人的心结记录,它可能就这样了——为其本人耿耿,为其家人珍藏——一开始珍惜,但最终,消失于茫茫荡荡的平凡生活中,不见影迹。一年后却得到消息,它已更名为《走出嘉陵江》,就快要出版了。

再次惊讶。并为序。

2010年2月20日星期天,于华中科大


颖光《走出嘉陵江》,2011年7月1日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此序刊印时编辑作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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