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有这样一种说法:
80年代初,一位名叫米恰·琼斯的加拿大钢琴家写了一本曲集,收进的乐曲都有很美丽的、画面似的标题,如《彩虹之后》、《梦境之外》、《阳光谷》、《太空蝴蝶》等。他在前言里写了一个小传,说他曾想成为一个音乐画家,后来,慢慢地,他找到了自己的语言。这时侯,他不再追求用音乐去描绘什么形象,而是表现感觉,那种静夜里雪花落下轻触地面的感觉;吹过莎草的清风的干燥呼吸的感觉;远天闪电的折纹的感觉;傍晚的湖水拍打着岸边的感觉……
米恰·琼斯的乐曲都很安静,大多数都用一种音型不断地反复着;和声简单,很少有复杂的不和谐音响,似乎变格进行和调式风格更多见;旋律纯朴,通俗易懂;音调的个性不强,有时甚至没有旋律。听着,听着,你会忘了这是米恰·琼斯的音乐,而是树叶的悄悄细语。
这位钢琴家在1983年遇到一家音乐出版公司的经理,这位出版商一直想推出一种新鲜口味的、适合人们在休闲时听听的音乐。两人一拍即合,不久米恰的作品便渐渐在美国流传开来了。最初,这种音乐还不那么起眼,各家唱片店的老板又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一栏里。它像轻音乐,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可又有几分古典音乐的风骨和气派;它是通俗的,可又显示着超脱的情调;它是易于流行的,但是却没有一般的流行音乐那么平庸或骚动。有些唱片店就只好把它列在所谓最新到货专柜下,渐渐的,就成了气候,港台的一些刊物亦随之改译作“新纪元”或“新世纪”音乐(见《音乐朝圣进阶》)。
在关于新世纪音乐的诸种起源中,这是最经典的也是最偏狭的一种说法。说法源于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林华,进一步的来源可能是某一个国际唱片公司的宣传文案。
我有一个属试不爽的经验,什么音乐一旦被叫做“新世纪”,尤其当作者自称时,这种音乐就差不多烂完了;而什么厂牌一旦成了专出新世纪音乐的唱片公司,那么这个公司便开始狂出烂片。
而“新世纪音乐”这种称谓,也只有在这些厂牌下才是准确的,如New
新世纪厂牌是一辆流行花车,集中了一批二流艺术家。音乐史上曾经的革新,如今被大量生产,成为另一种copy音乐。即使是作为产品,它也开始大量地重复和积压,因为太多太滥,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光鲜产品有些已从货架上滚下来,我们分不清谁是谁的作者,哪是哪的唱片,只看到不同名字背后的,一样的爱尔兰女声、一样的笛箫呜呜、一样的风声雨声,它们都有一个名字,叫空灵,空是够空的,灵不灵,得看听者是谁。
这现代都市的听者,看看画也就够了,瞧瞧风光片也就够了,跟旅游团走一走也就够了,就以为远离了都市,得到了大自然,达到了天人合一,于是,他们都走进了新世纪——这由现代导游们调配好的“自然风景”。
今年初夏一个机会,令我获得大量新世纪作品,正是中国发烧友们孜孜以求的那些“靓片”。由此我发现,在中国,发烧友和新世纪是一对孪生的词儿,发烧友是新世纪的核心听众,而新世纪是发烧友的至爱经典。当我看着中国发烧友满架的新世纪唱片(几乎是唯一一种,再有,大概就是古典音乐了),不由在心里感叹:新世纪的听众真可怜,中国的发烧友真可怜。
那么新世纪音乐究竟是什么呢?我也有一个定义:它是当代诸种实验音乐——尤其是实验器乐的都市化、精致化、工艺化形式。新世纪音乐的发源地不是一种,而是多种,比如:印象派音乐、先锋爵士乐、电子原声(Electro-acoustic)和电子先锋乐,融合爵士(Fusion)和种族融合爵士乐(Ethnic
而不管是哪种音乐,一旦进入了新世纪,便开始变得清新、精致、静谧、靓声,录音无比地干净、透明,同时也苍白、匠气、四平八稳、千篇一律,不管从哪支源流发端而来,都没有它的源头状态有个性,有艺术。新世纪音乐中最好的作品,是那些不是新世纪却被中国发烧友当作新世纪唱片的作品,如深林、谜、恩雅、万吉利斯、加尔。而如果你喜欢上了“新世纪”,你不如去听它们的父辈,那里才有最好的音乐和音乐家,如巴赫、德彪西、帕海贝尔(Pachelbel)、回到未来(Return
听新世纪音乐,总会会心地想到《爵士快讯》的专栏作家彼得·瓦彻的那种说法的准确:“由一种计算好的程序生产出来,由合成器演奏,由机器作曲,由节拍机打节奏的音乐”;也总会想到“声音泻药”这一对新世纪音乐的最刻毒的讥称的传神。我并不是一个反新世纪音乐者,新世纪音乐毕竟有着光荣的父辈,在历史上曾经孕育了各种革新、革命和音乐新发展的机锋,如今它那种浮艳的现代形式里,也仍然包含了诸多新音乐血脉的延续。所以我的忠告是,听新世纪音乐并不错,关键是不能仅限于此,要从新世纪的小池水,投入到“当代器乐”的大海洋。
本文纸媒版本载《倾听就是歌唱》,四川文艺出版社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