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个性的述说方式
(2022-12-29 15:2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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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九十年代,周洁茹应邀参加过一次郑州的小小说笔会。长发披肩,文雅恬静,会议间隙她便在房间里玩电脑,之前她曾在《百花园》发过一组小小说。事隔多年,她在自已的随笔里还回忆起这件事:二十年前我已经写过一次短故事,那个年代没有微博和朋友圈,让我可以展现它们,那个年代,很多人连电脑都没有。最后河南的《百花园》发表了那些短故事,他们还请我去了他们的会,我在那个会看到很多很有趣的人,他们在那个时候都被称为小小说作者,相对于小说家这三个字,小小说作者,听起来一点都不酷,可是我反而觉得他们更好玩,每一个人都好生动。实际上能够在最短的篇章里讲完一个最完整的故事,我是觉得他们都太酷了。
周洁茹是文坛成名较早的女作家。1991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中国娃娃》、《小妖的网》,散文集《天使有了欲望》,中短篇小说集《我们干点什么吧》、《长袖善舞》、《你疼吗》、《抒情时代》等。中篇小说《文雅》获1996年萌芽新人奖。她曾是“70后”代表作家之一,但就在人气日渐高涨的时候,周洁茹选择封笔,随后前往美国读书:“当时我觉得我已经写的太多,再写下去很难有突破,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写作方式。如果暂时离开一下,能让自己得到休息”。现定居香港,新著《请把我留在这时光里》被读者誉为“复出之作”。
小说是叙述的艺术,同一件事由不同的作家叙述,可能会产生出截然不同的艺术效果。每个作家在写作中都会自然而然地用自己最熟稔的诉说方式,去建构属于自已心目中的艺术空间。阅读周洁茹的小小说作品,感觉作者将自己放逐在自我心绪的旖旎中,用漫不经心且又细腻有致的口吻去诉说生活,以温和甜美、清爽流畅的文字传递出自己对生活的认知和经验,不是先知先觉也不是布道说教,而是用追忆的笔触去描述曾经过往的情绪:那种爱情或亲情的滋味、生活的焦虑或淡然,稍纵即逝的感觉一一被留在了文字里。其独特的叙述语境轻灵、萦绕而伤感,有着童话般的纯净。
爱情在周洁茹的笔下,往往呈现的是一种被深深触痛的感觉,或许爱本身就是需要痛楚的感觉才会刻骨铭心。《猪八戒的棒棒糖》的构思新颖别致,在我们大量读的同类故事中,这样的构思显得多么与众不同。一个隐喻的故事,重新诠释了真爱就是舍己付出的涵义。猪八戒和妖精的爱情因为现实生活而分手,妖精说她要去奔好的前程,叫猪忘了她,并且给猪留下了一支棒棒糖,实在很苦的时候,就舔一口棒棒糖。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很人性化的妖精,看似无情多过有情,但一支棒棒糖的出现,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妖精的念旧之情。
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猪八戒挨师傅骂的时候舔一口棒棒糖,被猴妖捉弄的时候舔一口棒棒糖,等到他成佛的时候舔光了最后一口棒棒糖。有了好归宿的猪八戒开始怀念棒棒糖的滋味,可是他再也找不到相同滋味的棒棒糖,甚至找不到了那个小妖精。“有一天无聊去斗战胜佛处坐坐,说起成佛的路,斗战胜佛说,那些个女妖精,心性都很奇怪,我是记得还有一只把自己化成棒棒糖的小妖怪的,你说奇怪吧。喂,师弟,你怎么哭了?”
原来小妖精的爱如此忘我舍身,不惜化作一支棒棒糖,陪伴猪八戒一路西行的艰难路程,滋润着他寂寞疲惫的身心。猪八戒每舔一次棒棒糖,得到的是心灵的抚慰,而小妖精的生命就消失一点。无私之爱,读之感容。结尾时竟不着一字,作者情感与写作技巧隐藏得了无痕迹,真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作者用了一个大众心理早已定位贪吃贪睡的猪八戒做了主角,用了一个反面角色妖精去演绎真情,使作品平添了意趣与新的内涵。
《爱的过去》讲述了一个男人离了婚,却发了个短信给前妻,说他爱她。农村出来的姑娘全心全意对家新好,家新也承诺永远不离开,但不会说爱,原来家新把爱留给了中学初恋。就在结婚前,家新偶遇初恋,旧情复燃让其无所适从,挚爱与承诺的抉择煎熬着家新,即便遭遇车祸反倒有了解脱的快感。可是家新没有死,醒来只能直面人生,真爱不是占有,家新祝福初恋和男朋友。农村姑娘知晓一切却依旧选择和家新结婚,理由竟然是:“在一起这么久,哪怕结了婚再离婚,也是对家里的交待。”于是俩人结婚生子,家新的心慢慢地收拢归位,可是她的心不在了,随之而来的是离婚。
一个男人经历了两段婚姻,对方皆是全心全意爱他,而他总是慢半拍,全然沉浸在上一段感情的纠结中,以致一次次错失。作品在表达人们的错位感情观,那种感觉好像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有一种感情介于爱情和友情之间,虽没有爱情的热度,却一点不逊色于爱情的温度,周洁茹又能将此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备胎》中,感情的不稳定性总是令男女朋友心存芥蒂,虽心知肚明不是彼此的感情归宿,却又抱有一线希望,期待有所改变。只不过真爱之所以难觅,正是因为它的无可比拟和不可迁就。所以一旦感情创伤愈合,不再需要慰籍,那么备胎就该下岗了。男闺蜜圆满完成了备胎的使命,只是人非草木,但凡付出的感情必然会有所收获,慧欣的泪水虽然没有爱情,却真真实实是一份情感的流泄。
周洁茹对于亲情的解读很委婉,或许亲情是我们最亲近却又最难表达的一种情感。《爸爸不在家》中的惠姗因为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而困扰,不想拆散人家的家庭只有痛苦自己,其实困扰惠姗的不是对方的妻子和孩子,而是男人对此的态度。而她的父亲在劝慰朋友不离婚时给出了答案,“父亲说爱是一个家庭双方要背负的责任。”惠姗终于明了自己的爱没有结果,无关男人的爱情观,而是对方身为父亲的责任。同时惠姗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父亲或许也仅仅是在尽家庭责任,那么父亲的爱又在何处?故而有了结尾惠姗复杂情感的痛哭,一篇小文缠绵了几多情绪,不免令人心生悲戚。
面对失恋话题,周洁若给出的答案较为含蓄。《一九九六年的自行车》中惠君的男朋友有一辆山地车,于是惠君失恋后也买了一款山地车,惠君实习时和前男友单位在一个大院,惠君会刻意将自己的山地车停在前男友的车旁,可是当前男友即将出现的时候,惠君又舍命般逃离,这一切的行为意味着惠君对前男友依然不能忘怀。直到有一天惠君的山地车被偷了,惠君竟然一点儿也不难过,原来一段感情终于可以释怀了。作品的高明处在于,借助这么一件道具,含蓄表达了一个失恋女孩对感情的执著和放下。
《钟情》中的小伙大卫对露西一见钟情,每每示好,露西均视而不见,甚至面对大卫的表白直言不喜欢。大卫不解自己如此优秀,为什么却不能打动对方。却原来俩人同是年少同学,当年的小露西因为近视曾被班长大卫一再戏弄嘲笑,倍感自卑以致转学。而今女大十八变,大卫钟情的女生却是年少欺负的女孩。或许世事就是如此轮回,不说报应也不说冥冥中的因果,一个情字总是用你最心碎的方式与你不期而至。
周洁茹的文字细腻而略带感伤,让日常生活情愫直观地传导出来,完美了人们的情感形象。“繁华的贫困,热闹的孤寂,青春的沧桑,她写出了人们天天置身其中但又习焉不察的生活,在小说的叙述、对白和独白里,传达出一种时代的茫然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