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雪线韵律(之二)
(2012-09-11 21: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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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边城哨所太极图诗行 |
显影出那条彩色的抛物线
斜阳从雾的屏风后偷看呢
我真想跑去一把扯起
让我的枪尖上
飞扬一绺妍丽的缨
或者把它还给嫦娥姑娘
她一定为丢失心爱的舞带
而涕湿了青衫翠袖
但我要把这拱桥的模样
藏匿在一个士兵的心底
总有一天(或许还很渺茫而遥远)
我相信,它会粲然架上界河
一端搭在我的祖国
一端通向异域
在我今天站哨的地方
升挂起一面绿色的旗...
边城黄昏
夕阳的金翅膀
扇出催眠的晚风
轻淡如氤氲
抚拍着婴孩一般的边城
边城该睡了
此刻不再作深呼吸
依稀的秀木
若睫毛眨动看翕翕合拢
玫瑰色的西山凹里
投过一队颀长的身影
刺刀划开月牙弧线
红星燃亮几盏小桔灯
啊,迷人的黄昏
啊,朦胧的边城
愿你甜美酣畅的梦里
有谁也不能搅散的幢幜
女话务兵听到的故事
线路维护哨的男兵死了
你知道吗
为谛听你甜润的声音
在一个大雪天
那天有只鸟儿冻断翅膀
痉挛着从高空坠下
像飘一纸风筝
他曾说哨所没有一丝温柔
雪山是白的
天空是蓝的
夜晚的星星总是太亮
太阳是狂躁的男人
月亮是冷峻的男人
风是醉酒的男人
雨是神经病的男人
连那只孤独的鸟儿
也姓“公”
他说只有巡线时
偶尔“窃听”到你的声音
心的旷野复苏了
才会萌生一道迷人的彩虹
最爱听你和边防团那位参谋调情时的话语了
尔后一连几天
他准会不厌其烦地
幻想你撒娇时的神态
和参谋殷勤的模样
于是在男性的国度
不断产生出奇特的想象
那是每一场雪后
他哈着手
搓起十根臃肿的红萝卜
去滚雪球滚成冰肌玉骨
雕刻出柳叶眉丹凤眼高胸脯
纤纤细腰殷殷红唇
就在那只鸟儿冻断翅膀那天
血脉般的电话线被暴风雪咬断了
他知道边防线情况吃紧
必须保障线路畅通
他怏怏地离开牛粪火
着没膝深的积雪去了
爬向雪山那边的雪山——
踉跄的脚窝
映出一颗明灭的星
……线杆……可真高
线头接牢,哦,完毕
又饿……又冷
这时候他肯定想从腰间摸出话筒
谛听你欢悦的声音
但他晃不动僵硬的身躯了
大脑……渐渐失控
或许是又一阵冷风侵过
他永远固定成接线时的姿势:
一只手抓着钳子
另一只手捏住电线
上身从直立的线杆上倾斜出来
甚至可以猜想
他最终不是用耳朵而是凭感觉
触摸到了你的声音
要不嘴角能泛起淡淡的笑意么
在鸟儿冻断翅膀那天
这位巡线的士兵死了
他生前喜欢雕刻漂亮的女性
但缺乏外星的诡奇
雪统治六个月后
风,呼唤出枯黄的日子
刮风的季节
总渴望下第一场雨
铁皮屋顶炸开大琵琶
吧嗒吧嗒地脆响
天地间湿漉漉的
士兵站在岗楼里
轻声数着
一滴、两滴、三滴……
心被浇得鲜嫩
仿佛超度一次
即使荒草蓬勃生长
叶茎也如韭黄
只不过风扯不断它
接着希求落雪
雪能在不开花的原野
一现芳姿
可惜喜悦的心境
转眼龟缩于冰箱
尔后又想刮风
呼——
风的脚跟后面
电闪雷鸣
两年三年或者时间更长些
当士兵从哨所下来
竟惊讶单调的绿色充盈故乡
而人们发现
那个黑眼睛男孩变了模样
稀淡的眉毛下面
他, 该下山了
新战友已自信的前来接岗
直至最后一秒钟
他毕竟没有昐上
雪山战马般地腾起
和他去赢得火药味中的荣光
丹枫叶像燃烧的战旗
率领他去濯洗鲜红的魂灵
然而界碑旁的露珠是圆润的
雪莲般的帐篷正悠扬奶香
这不正是士兵站哨的归宿吗
心, 欣慰兼有些许惆怅
用不着怀疑, 激越的军号
不会成为他遥逝的记忆
那依然是未来的神圣的召唤
依然会刺激那根绷紧的神经
----有五年军龄和军功章作证
啊, 喇叭声声催人紧
下山, 意味着新生活的启程
对于自已, 他祈望这不是最后一个敬礼
而对于亲爱的祖国
却不愿再有半点血腥
----缓慢地抬起右手
山滔峰峦早涌进胸中
快别说那是泪花
快别说那是多情
瞧男子汉的瞳仁里
分明跳耀两粒火星
一粒饱含缠绵
一粒萌生图腾
注:该诗作约写于上世纪80年代初,重翻旧箧,依然亲切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