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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赶花事
(2015-03-25 21:03:49)
上周去婆婆家时，三环转二环的匝道上车堵到二里外，我们正纳闷出什么重大事故了，却发现周边车里大多都载着神情欢喜的一家老小，于是醒悟：樱花季到了。
来武汉十年，被人问“武大樱花漂亮吧”的次数和听人夸“你老家（黄山）真是好地方”大体相当。
漂亮吗？
当然。尤其是悄然无人时分的晨曦或者深夜。我一位同学在樱花城堡里住了几个春天之后，每到花季都要怀念——据说，这是武大学生的共有特征。
真羡慕呀。
自大一那年见识过花阴如盖、人海成潮涌的盛况后，我就再也不敢在这季节往那走。不止我，听说武汉司机们在这个季候一听要去武大周边都会一哆嗦一皱眉再一嘟囔，哪怕拂晓或夜深。自然，我也没看过无人时分清净的花海。
可气温一升到二十度左右，大家都开始盘算着出游，不去武大，也没假期去伊犁或者京都，那就往周边郊区里走走，看看金黄连天的油菜花也好，再尝一尝农民伯伯家喷喷香的肥鸡肥鱼，才不辜负这一年中最烂漫的一个月。
连我这样四肢怠惰、赏花只在花市的人都会从DNA里迸发出一点与自然亲爱的本能来，相约着去爬无法通车的山、去牛粪横陈的田里拍照，又去蚊虫肆意的茶园里喝茶。为附庸风雅，我还把蒙尘的单反拿出来搁在案头，再找来各种摄影教程研究三分构图和光圈焦距。
总之，花季移人性。
可在城市里看花，再兴致冲冲似乎结果都只能潦潦草草：
城中或城外的道路一到周末便拥堵成患。好不容易烧掉半箱油来到花田扛起相机，发现什么构图法基本都是白搭，想拍出一张主角明确的踏青照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按两次快门之间要道无数次歉：“大爷，您让让好吗，我们正在拍照。”“美女，不好意思，您挡着我镜头了。”
且屏息不管那田间浓郁的肥料气味，往前一看，花海的尽头怎么好大一块灰布？原来天色蔚蓝只有正中一块，天际线是灰霾的地盘。那又是什么声音，机器轰隆的，哦，那里在修楼盘。
等大家都挤累了，往农家菜馆里一坐，灰扑扑的院子里塞满了被太阳晒红了脸的大人和闹着要回家的孩子。
风雅得这么狼狈，哪里还有什么“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意趣。
可在阴冷天里憋了一整个冬季的人，看见窗外色彩饱和度极高的阳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见到火鸡，总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再舔舔嘴唇。
那天在环线入口处，我看见一对小情侣打开双闪灯将车停在路边，欢天喜地的朝路正中那一片玉兰花林奔去。也托赖这几年城内绿化建设好了不少，想躲开人群清清静静看黄的迎春、粉的玉兰、白的绣球似乎也只好找条不修地铁不建桥的路，在各大道上徜徉“走车观花”了。
所幸，诗这东西是早已不写的了，不然想写首纪念春天简直无从下笔，难不成写“少年看花马路上……中年看花马路上……而今看花马路上……”？
不过成年之后，看花最好的一次确实是在马路上。
去年春末因事回老家，在杭州中转。为了掐点从城东赶到城西，我们在绕城公路上狂奔。杭城草木疯长、花枝缭乱的春意，刚下飞机脚一沾地就扑面来。当时落日正浓，一树一树野桃花在无人山间十分自在，更兼杂花缤纷，绿芽绒绒如雾。
我对司机师傅说：“花开得真好呀。”
他盯着前路，左挪右闪，漫不经心：“嗯，这个季节的杭州嘛，都是这样的。”
我当时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有这底气对花季见怪不怪的，大约也就是这四季都如天堂的杭州了。
不，不，还有大学生们。
出了我家小区对门约两百米就是一个有山有湖的校园，地方僻静、花草丰茂，我闲时常去散步，一棵棵缤纷桃李开得喧闹又寂寞。那天我打花林下走，只听一个女孩子说：“哎呀，这花就是不如樱花漂亮。”
我看看她，年轻的皮肤蒙着天真挑剔的光。
也许正因赏花之难，现今城内各楼价疯涨的小区总不忘夸大自己的绿化率，起名于是各种夸张古怪，我见过城中某楼盘将一条小小的甬道挂个招牌称“花林大道”。夹道的几棵小小茶花开得比名字羞涩多了。
这两天楼下杏花与海棠都开了，许多老人抱着小孩与小狗围在树下，“宝宝，你看，这是海棠。”
我一惊，如果树上不挂名牌写明种属，它们对我来说，大约区别就只是：白的花、红的花、粉的花，还是粉的花。
呀，这样可不行，看来周末踏青还是得约起来。堵车就早点出门吧，人多拍照就不拍人，只拍花与天嘛，不好停车就绕远点当远足嘛，实在不行请个假工作日去？
所以，这个春天如果你发现朋友圈里的花海照片总是了无人影，那就说明你的朋友和我一样，都在蹲着、歪着、甚至趴着努力构图呐。
不过，今天散步时我总算遇见了一位最不辜负花季的人，她正在花树下蒙头酣睡，枕着黑色腰包，清扫落花的竹扫帚扔在一旁草地上，当时天刚过午，有微风，整片花林里除了落花悄无声息。
我嫉妒的叹口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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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联系邮箱：silencecm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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