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醒来，阿次体力明显恢复，精神也随之一振。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不愿再去想，更不想让仇恨来左右自己，他要面对的是今天和明天要做的事情。他先去侦缉处告了假，因为今天下午是他养父的葬礼。他上午把租房的事情搞定了，然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汤公馆。汤家虽大势已去，但汤公馆的气势和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依然在昭示着主人昔日的威风。阿次走进汤公馆，汤少礼急忙从客厅里迎出来。

“汤少爷”

“阿次，最近感觉怎样？”

“两世为人啊。”阿次使劲拍了一下汤少的肩，

“汤少爷，没想到在危机关头是你出手相助，阿次在这里谢过了”说完，阿次向汤少爷深深一拱。就在这时，阿桐从屋里跑出来，看到哥哥，她一下子扑到哥哥怀中，顿时哭成了泪人。阿次抚摸着阿桐的头发轻声说：

“不哭不哭，哥哥不是来接你了吗。”

两人走出汤公馆便径直来到了杨玉桦的葬礼。看到棺木徐徐落下，阿次的眼泪还是禁不住地流了下来，20年的养育之恩在脑海里还是历历在目。

今天晚上，阿初的公寓里灯火辉煌，客厅里高朋满座，笑语欢声，主人满脸春风的迎接着客人。阿初今晚的确值得高兴，复仇计划顺利完成，杨玉桦的全部财产也合法合理尽归自己帐下。借着酒劲，他有些陶陶然了。这时，朋友们纷纷举起酒杯向阿初祝贺，

“阿初，祝贺你马到成功，财运两进。”

“同贺，同贺。”阿初欣然接受着大家的祝贺，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所有的得意全写在脸上。

“阿初，阿次怎么没在？今天他刚去我家把他妹妹接走了。”汤少礼忽然发问。

“啊，你是知道他的，他像一匹野马，那受得了这儿的约束。”阿初说话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乌云。大家都很识趣，马上便岔开了话题。

子夜以后，客人纷纷散去，阿初把阿四叫来，脸色凝重的说：“阿四，立即把阿次的住址查出来，我要好好管教管教他。”

晚上，阿次和阿桐回到了他们刚刚租到的新“家”，里面空空荡荡。阿桐有些不习惯。

“妹妹，大劫之后我们还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该是多么幸运啊。试着去适应它，好吗？”

“哥，阿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性肆意的阿桐了，我要和哥哥一起度过难关。”

“好妹妹。”阿次激动得紧紧地搂住妹妹，“阿桐，你长大了，懂事了。”堂堂一个男儿在妹妹面前竟如此柔情似水。阿桐忽然想起了什么，

“哥，我有一件重要东西要交给你，这是爸从家逃走前匆匆塞给我的，他嘱咐我不要打开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等到我跟哥哥团聚的时候，让我亲手交给哥哥。爸说哥哥一定会来找我。”说着，阿桐从胸前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阿次打开油纸包，里面有两本去瑞士的护照，两本瑞士银行的存折，还有杨玉桦的一封亲笔信。信是写给阿次的：

阿次，爸自觉大限已到，便匆匆为你和阿桐的未来作了点准备。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希望你和阿桐尽快离开这个纷乱的国度，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留给你们的钱，你们可以用来做生意，也可以尽享生活。爸爸希望你们有一个充实而幸福的人生。阿次，我也希望你尽快娶妻生子，为我们杨家传宗接代。人之将死，其语也善。以前爸爸对你的关爱不够，请你原谅。我自知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只有死才可以洗刷我的罪过，对此我死而无憾。阿次，临行之际，爸要郑重地拜托你，请一定照顾好阿桐，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了。

“阿桐，不要担心，哥哥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现在，我们重要的是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还有，存折和护照的事，事关重大，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我们的至亲至爱。一旦被人发现，政府会冻结我们的帐户，我们的生命甚至都会受到威胁。”

“哥，我懂你的意思。”

今夜，阿次无眠。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走到了人生的又一个十字路口，该对自己的前途作一个抉择了。他想到了阿初。阿初本应该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但复仇和仇恨却使他变得冷酷，贪婪。阿初现在是风光无限，但阿次却在为他心痛。不能让仇恨左右自己，不能让自己变得无情和冷血。他心里明白，不管是阿初，还是军统的杜旅宁，他们都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来效忠于他们的利益。可自己已厌倦了杀戮和流血，更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他眼前又出现了荣华美丽而甜美的倩影，她死的竟是如此惨烈，可生命却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自从上次车祸以后，阿次深感生命的脆弱和可贵，也更坚定了他放弃杀戮和流血的决心。

命运该走向何处？自己是东京大学金融系的高才生，又在银行界滚打了几年，业界有许多朋友，同学和同事，而且许多是他忠心耿耿的“哥们”。他和阿初一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不管置身于何种人群，大家都愿听命于他，这也使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直觉告诉他，金融和实业应该是自己最易成功的方向，也应该是未来奋斗的目标。而且他深信，只有实业和教育，才能使中国摆脱至贫至弱的命运。现在养父留给他一大笔钱，这足以让他开启自己的经商之路。他觉得自己应该到欧美各国游历体察一番,学习他们的经营之道，并寻找投资机会。等到财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一定要回到上海滩，开办自己的银行，创办自己的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