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叙述

——小说《熊的自白》简读

张永渝

好的作家一如好的叙述，那是一头“房屋管道里的熊”，在“热水管道，暖气管道，通风管道”里穿行，从一间公寓到另一间。

冒险（爪子伸出水龙头外）和俏皮的叙述偶尔会带来伤害（“三楼的女孩会尖声叫喊她被烫伤”）和些许的怨怼（厨师吉耶尔米娜“报怨空气不畅通”）。一旦沉静下来，读者会随着轻盈的叙述穿过烟囱，“在屋顶上探出脑袋”，观瞧跳舞的月亮。

布鲁诺·舒尔茨的读者如果能有机会用皮肤去品尝脸盆里没有特殊味道的甜蜜湿润，他们将会从《一面圆镜》里跳入科塔萨尔《熊的独白》中那美妙的夏夜：像自在轻松的叙述者一样——“在有星星倒影的蓄水池里游泳，先用一只手洗脸，然后用另一只手，最后用两只手洗脸。”此刻，《诗经》里的编钟正在屏风后敲出复沓重叠的乐音儿。

像无色无味的水、须臾难分的空气，在特定的孔道里流淌/动，难免因之自身的探索/趣味与受众的各种情况——偶尔阻滞、曾经误解。但好的叙述从来都是温和的安慰。那些读者——“笨拙又庞大”，打鼾，大声说梦话——“如此孤单”。

从辽阔平坦的白色平原上归来，戳破不断发酵的面团，与想象重新相会于《一面圆镜》 的清晨，叙述者的命运正在寂静中慢慢成形。孤单的读者会像查尔斯先生一样洗去梦里伞兵遗留在脸上的灰尘，这时，好的叙述会像管道里的熊一样“抚摸他们的脸颊，舔舐他们的鼻子，然后离开。”

哦，好的时辰似乎可以和一本好书（《高速公路》）（南海出版公司）达成一致——好的叙述真是一件没事儿。

（2022.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