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感

鸡蛋糕、豆沙饼、烧饼、红薯、黄瓜咸菜、半截儿花卷，中午的剩菜烧豆角和炒土豆丝，还有天天见面的小米粥——这是昨天我与母亲的晚饭，每天晚饭都剩下，只是这次多一些。母亲的仪式感很强，渗透在方方面面，咸菜之类的配搭主要是为了菜品凑双。

她希望给我提供更多的选择。47年来一直这样，几乎是一种执念。她总想为子女做的更好，做得更多。有时候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和身体承受的极限。

几年来，在支气管扩张、咳血的绿幕前，每年疾病都会奏响新的旋律——16年，脚气，17年，低热，18年，头疼，19年，腹痛，2020，类风湿，最多时，她要同时照顾着三只猫。两个在屋里，一个在平台，冬日的铲屎是一个苦活。无论多难受，她也会让猫砂盆保持清洁。现在她已经离不开磷酸可待因和地塞米松，却依然保持着清洁的习惯和必要的仪式感。原定1月30日上坟，29日晚上，她给我一份信，是写给父亲的——

今年农历腊月廿四，是你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的日子，二十年，7000多个日日夜夜。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年？

·········2017年我们娘俩是在赤峰二院过的年，医院发了一盒饺子，还有两条干巴鱼，其中滋味无法表达。

·········又快过年了，我的心非常难过，总想如果你在该有多好，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这不是母亲第一次给逝去的父亲写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清明、春节最容易触动她的情感。“心强命不随”的母亲太多的仪式感都放了空炮。现在她能控制的事情却来越少，厨房的碗筷和瓶子里的药片都有心反抗她的权威，不是破碎就是滚落。我前日的一首作品写出了这种无奈——

“好过的年节；难熬的日子”

相较于漫长的消耗

短暂的喜庆显得——

唐突而不真实

茶几上六十厘米高

大号的百乐瓶

盛装一筒葵花籽

 她每天倒出四五个

“好过的年节”

寡居的老妇人一边感慨

一边用僵硬的关节

艰难拆解——

这是“难熬的日子”里

她为数不多

能控制的部分。

今天早上，按照母亲的吩咐，我给属牛的王姐送去了一身红色的秋衣秋裤，这是母亲送给她的本命年的礼物。二十余年来她到家里给母亲输液不下200次，或许年节时的人情往来也是仪式感的一部分，细细想来，仪式感好似春天的种子，即便落在衰老的土地上，它也要发芽，生长。哪怕为数不多，它依然见证了生存的勇气和人间珍贵的情谊。

（20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