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之地——舒尔茨小说《死季》阅读随感张永渝
(2020-07-28 18:56:24)
标签:
杂谈 |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
迦南之地
——舒尔茨小说《死季》阅读随感
张永渝
父亲会被蒸煮成肉冻一样的东西,但他依然会踏上逃亡之路,哪怕有一条腿被遗弃在盘子的边缘。恰如他总能用“最后一点意志力离开”“那个平面”,“重新成为一个立体的人。”作为创造和想象的象征,他不断的变异和逃亡,其实有一个简单的目的:他要带着自己的家人、仆人、他创造的一切回到富饶的迦南。
在幻想之外,交流是困难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必须面对无心领略的现实。他需要一个读者,可没有读者。他至少需要一个主送的对象——一个收件人。于是,他又一次借助梦境,与一位长着“黑胡子”的对话者——“在梦中互相追逐,交替着在疾驰的鼾声中彼此追赶。”
“第二天,父亲微微跛着一条腿,脸上泛着光。”他找到了一封信的结尾——很长时间他为此苦苦搏斗而徒劳无功。他会发出这封信吗?我想不会。因为那个收件人无法生存在现实中。
“黑胡子”是黑暗与遗忘的象征,他是父亲的知己。唯一的知己。他们艰苦而有效的交流终将归于无形,神奇的想象与惊人的创造必将湮没无闻。所以,他留下了那条已经化为果冻的大腿,踏上了最后的逃亡之路,永生不灭的他再也没有返回。
曾经——父亲“拄着一根高高的拐杖,像牧羊人一样在这盲目的羊毛堆中散步”,满怀希望的“他还在等待,延迟了那个时机。”“时机”这个词让我想起《小雅·鱼丽》——
鱼丽于罶,鲿鲨。君子有酒,旨且多。
鱼丽于罶,鲂鳢。君子有酒,多且旨。
鱼丽于罶,鰋鲤。君子有酒,旨且有。
物其多矣,维其嘉矣!
物其旨矣,维其偕矣!
物其有矣,维其时矣!
这首写于约3000年前、燕飧宾客的乐歌恰好可以用来赞美伟大的布鲁诺·舒尔茨和他其小无内其大无垠的小说——想象丰富,文辞绚烂,技法纯熟、齐备、供应及时,不违时令——他的小说全集《鳄鱼街》翻译成汉语不过只有458页,但我们却可以说,他的小说“物其有矣”,应有尽有,是一本现实中的《沙之书》。而他神奇的想象如《庄子》一般天马行空,那强有力的清晰却呈现出《诗经》一般温良的品格。
那个无始无终,来去自由,穿梭于回忆与现实中的父亲,是否穿过了每一个昨天回到了过去,是否又抓住了有意味的此在的平面化成门上平行的沟纹,深深的梦境中是否能在与黑暗紧张地搏斗中达成某种短暂的和解——以便找到那封永远也无法发出的信之“闪耀、令人赞叹”的结尾。
那要看亲爱地读者能否给他们中的一个——一个时机,让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带着所有的子民,率领那成群结队、怠慢大包小包的以色列人走入一个喧嚣的夜晚·······”
(20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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