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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椅子——亚历山大·库什涅尔阅读随感张永渝

(2017-09-27 01:11:54)
标签:

杂谈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空椅子
——亚历山大·库什涅尔阅读随感
张永渝
“每天晚上,
我都将邻居家的空椅,
集中在一起
为他们念诗。”
——马林·索雷斯库《奇想
    2个月前,集中买了一批诗集,有四五十本。艾吕雅、阿波利奈尔、巴塔耶、毕加索、鲍勃·迪伦······包括刘文飞译、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库什涅尔诗选》,封面引题为“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第四届金藏羚羊国际诗歌奖获奖诗人作品”。目录前有第四届金藏羚羊奖的授奖词和致谢词。后附两篇评论:德·利哈乔夫《最短的路线》和大名鼎鼎布罗茨基的《灵魂的存在形式》。1987年,布罗茨基“以其‘如交响乐一般丰富’的诗篇和‘为艺术英雄献身的精神'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朵渔语),是我最热爱的诗歌大师之一。他这样赞美库什涅尔:“亚历山大·库什涅尔是20世纪最优秀的抒情诗人之一,他的名字被列入每一位以俄语为母语的人心目中接触诗人行列”。出于对布罗茨基的信任,兴冲冲,一下子翻到107页:《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生命》——这不是废话吗,第一印象很差。另有写齐白石画虾的诗:“生命啊,你像水洼充满奇迹”(《见到从未见到的东西》)——实在了了。水,太水。说来倒霉,同时阅读的是格林拜恩,那是我喜欢的路子,打个照面就喜欢:词汇密集、意象丰富,想象神奇。读书也需要眼缘儿,很快,把这本书放下了。直到昨天读到如下这首——

朋友说:“你信吗,

特洛伊只有街心花园大,

只有儿童乐园大,

疯狂的阿喀琉斯,

围着它跑三圈,

没费力就追上他的苦主······

我想象小小的特洛伊,

满是尘土,覆盖灌木,

我没出声,没有藏匿。”

 

你信吗,特洛伊只有院子大

只有儿童乐园大······

不知历史学家的态度,

可我兴奋地猜透了谜:

一切伟大与体积无关,

只与心灵成比例,

荷马史诗的时代这样,

如今大约同样如此。

    这是写给托马斯·温茨洛瓦的赠诗。一下子读进去了,找出好久不用的抄诗本子,抄写两首,另一首是《风儿飞快的阅读》。真是机缘巧合——重新认识库什涅尔,未通过阿赫玛托娃、曼杰施塔姆等阿克梅派的诗人,而是通过索雷斯库,似乎八竿子戳不着。相较于本体的突兀与神奇,喻体是掺了水的索雷斯库——以闲聊式的口吻,娓娓道来,最后表明一个心灵鸡汤式的主题。这首诗成功之处显然不在于道理本身(“只与心灵成比例”),而是说理的过程和呈现方式。     一只嗡嗡叫的熊蜂递给我一架军用望远镜,引我沿索雷斯库的角度一下子看到望远镜的制造者——库什涅尔。两位诗人都生于1936年,索雷斯库年长七个月。一位被视为俄罗斯白银时代诗歌在20世纪下半叶的重要传人,一位是罗马尼亚的反讽大师,在我的背包里,随身携带,索雷斯库的诗宜于填补各种碎条头的时间。汉语世界里,两人有着相似的命运,诗集各一。2015年一部。索雷斯库诗集出版于2013年,译者是《世界文学》的主编高兴,书前有一篇深情且文采飞扬的序言。高兴在文中写到:“在罗马尼亚诗坛,索雷斯库享有极高的声望。他的诗歌题材极为广泛,爱情、死亡、命运、瞬间和永恒的关系、任何自然地冲突和融合、世间的种种荒谬、内心的微妙情感都是他常常表现的主题”。索雷斯库《水的空白》,在我的阅读经历中具有无可替代的地位。与库什涅尔相比,索雷斯库发明了更多的、易于操作且价格低廉的诗歌工具。比如直角尺、复写纸、闹钟、纱巾、轮子、镜框等。这些工具统统收进我的工具箱。部分经过电子化处理被放入rtf文档顶端的工具栏。比如“空椅子”这个图标(工具),介于“图片”和“绘图”之间,这是我认定的大师的素材库,如艾略特、狄兰·托马斯、布罗茨基、拉金、希尼、加里·斯奈德、沃尔科特、特兰斯特罗默等,到工具栏里打开“空椅子”,点击具有标志性、绝不雷同的图标(没有名字),双击左键,打开,菜单里有名字、图片、简介、代表作、简评、红山诗社纪念活动等,按需点击插入即可。“代表作”和“简评”里还设计了精美的二级菜单,标识图标制作得还不错。
    在延滞两个月后,亚历山大·库什涅尔进入了我的“空椅子”(图像使用权已经得到了本地文化主管部门许可)。他的投名状(每个大师进入“空椅子”的必要条件)是前面提到的那架产于1984年的军用望眼镜——
你飞走吧,我的手上好像没有花粉
天堂般海滨的孤独难以忍受。
三两句痛苦的表白,几点准确的观察,
就是全部,还有淡蓝色的香烟雾。

身世是什么?明亮大海的边角?
迷途的熊蜂?陈旧记忆的储备?
我对他说什么?忍一忍,别悲伤,
擦去灰尘,他们会还你军用望远镜。
——《这只熊蜂嗡嗡不休》
    但库什涅尔在“空椅子”里的标识性图标却不是望远镜。这是情况很普遍:考虑到图标的政治蕴意、民俗含义、标识性、通用性,流行性等多种因素,送评时的图案与最后的LOGO多有不同。比如索雷斯库提交申请的意象是复写纸,直角尺是最终结果。希姆博尔斯卡娅(辛波斯卡)提交的是海参,批的是计算器。于坚提交的是乌鸦,批的是啤酒瓶盖(边城啤酒厂生产的燕京啤酒)。
    纳入“空椅子”的图标是一个印有黄蓝色小花的瓷盘,出自库什涅尔的诗《我用水流冲洗盘子》,我最喜欢的一首——
我用谁留冲洗盘子
总想洗去盘上的小花,
我以为那是事物的残渣,
这暗影像个障碍,
阻挡了生活的进程······
洗啊洗,洗到发白,
洗到透过昏暗看到实质

可是结果,这朵
黄蓝色的小花根深蒂固。
你只是不满意自己,
因此黑暗才躲进忧伤,
躲进时间的切口和框架,
躲进波涛般涌起的手指······
诗歌啊,请你跟随琐事,
先跟随琐事,再接近意义。

    即物抒情,从刷盘子写起。由一个误会展开联想,运用夸张的手法,强化动作,引入对生活的思考(未见高明)。回到具体的物——更加具体的物(小花—黄蓝色的小花)。强调“我”的认知:它“根深蒂固”。接下来开始对象(人称)转换,这是本诗最值得学习的地方。此种技法古诗里常用:“思已神驰到彼,诗从对面飞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隐去代词也是真切的存在)这边已写到极致。怎么办,留置“这边”,写远方,写“那边”的兄弟,思路和格局一下子打开,最后收尾为具体的事件(遍插茱萸),此彼相应,情景合一。本诗也是这种写法,只不过用的不是抛物线,而是螺旋线;不是一只箭,而是一枚螺丝。从“我”到“你”,从眼前印有黄蓝色小花的盘子转到诗歌的创作论——要相信自己,不要盲从,要跟随琐事(生活中的细节),先写好生活中的细节,诗的意义会自然呈现。本诗隐喻精确自然。拾阶而上,理随情转。情绪虽有些过头(个感,勿怪哈),但转换的思路清晰流畅,不失为以诗解诗的佳作。
    若在这印有小花的盘子上放树叶状的茶伴侣,置于杯旁,雅致的情调里调和着淡淡的感伤,或许别有一番滋味。请看库什涅尔的《夏日离去》——
夏日离去。风在吹拂
不失为合宜的修饰。不像夏日,像是生命在离去
蜷缩着,加快脚步,
因为寒冷把肩膀耸起
······

光在离去。生命也在离去。
夜间听一听吧:爱情在离去,
留下秋天充当书信,
那里写有最后的论据。

缪斯在离去。树叶飞离枫树和杨树,
身后跟着飞舞的蜻蜓。
女人们更快地离去,
几乎在跑,抢在眼泪之前。
    感慨生命易逝是诗歌永恒的母题。几乎写滥了,而本诗没有什么特殊的词汇和意象,就是平行常常,却让人过目不忘。我以为本诗可作“调性与留白“”的教材。本诗即景抒怀,虚实相生,叙述舒缓,性情平和,步调从容,结尾处的顿挫恰到好处。在强大情感控制力和结构能力的作用下,各节结句与下节首句之间收放自如,像一个个活扣;节与节之间的留白恰到好处,如远山的沟壑,与山脊相互借重彼此印证。风是诗篇的推动者,它扯动幽微的情感丝绸,拂过玫瑰花圃,吹过杨树的枝头,却被尖刺和枝杈留下不易察觉的伤口。布罗茨基说:“库什涅尔的诗具有节制的音调,而绝无歇斯底里,绝无夸夸其谈的表白和神经兮兮的手势。在别人激动不已的地方他似乎无动于衷”。以此来解读这首诗,再妥帖不过。
这种微妙优雅的调性和精湛的诗艺来自“彼得堡诗歌高傲的蓝色血统”,金藏羚羊授奖词同时指出:“亚历山大·库什涅尔的诗是‘日常生活的诗’,他像一位不动声色的观察家、像一位静物写生画家那样看待身边的一切,包括他的城市、大街、花园和灌木,包括他的房间、露台、窗帘和睡梦······库什涅尔的诗是明亮的,是肯定生活的,他能在鸽子的点头中看到对生命的肯定,他能在台布的花边里感觉到生活的美好”。此诚为不刊之论。
   库什涅尔是驾驭灵感留住瞬间的的大师,他的武器是细节和照在琐事上的强光。比如《我觉得一生已经过去》——“我觉得一生已经过去/只剩下局部和细节,/已经开始收拾餐桌/杯盘都被收起。/我觉得一生已经过去/只剩下古怪和重复/胳膊肘发麻/这些花纹和谈吐······”本诗得阿克梅派之真传。这种调子和味道让人想起阿赫马托娃《吟唱最后一次会晤》中的句子:“我竟把左手的手套/戴在右手上。”。还有希尼笔下更加细腻动人的笔触——“我试图唤你回来,但你的隔离状态/使你对触摸免疫,而我的手以为/自己认识路,却迷失了,羞怯地缩回。”   李猛飞在《生活细微处散发温暖的光——读希尼<电灯光>》一文中解释到——“牵自己妻子的手,对于一个丈夫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然而'却迷失了,羞怯地缩回。',表现出希尼想安慰妻子却因为医院的规定而不能的心境。”
        再看这一首《我裤子上膝头烧了个洞》——“我刻字的膝头烧了个洞/我想我不会再穿这条裤子,/然后摆摆手,又穿上它,/未必有人看出破绽······滚烫的烟灰落上裤子,/让我把这个瞬间记住”——由日常的小事(洗去波澜、微小的偶发事件)切入,似闲谈,似独白缓缓展开,不经意间表达人生的况味。关于这种技艺的背景,库什涅尔说:“20世纪的俄国教导人们(以及诗人),珍惜最简单的东西,诸如暖气、床单、书架上的几本书、窗外的一棵树、与友人的电话交谈和女人的微笑、成千上万的人都有可能在任何时刻剥夺所有这一切”。乐景写哀情是中国诗歌自《诗经》以来重要的传统。“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难以尽言的感受属于拉康所言符号界的残余,无法被准确地表达。抽空时代背景谈任何诗人的创作多少有些苍白和不负责任。行文至此,关于背景的话题,我随从身边大多数人的做法,点到为止。耳边响起严力的话:另外,我们因为历史和时间的各种原因,为了保证刊物能传到世界各地,不登任何可能被扣压的作品。生活足以使我们去边打对未来更美满的理想。(《关于一行》)。回到普世价值层面,《我裤子上膝头烧了个洞》何尝不是一首以诗解诗的元诗——诗不要离开细节和小事,恰恰相反,诗是由日常琐事和大量细节构成的。换个角度,这何尝不是诗对生活的教育:幸福的感受离不开有准备的头脑之细心地观察。它让我想起米沃什的《偶然相逢》——“猛然间一只兔子在路上跑过,/我们中有人用手指点······那是很久以前。而今——/那只野兔和挥手的人都已不在人间”。契诃夫认为兔子是灵感的标志,看来将稍纵即逝的灵感(情感)寄托于习见的生活片段、庸常的琐事,是“空椅子”里的大师比较常见的做法。关于文学的发生学,这是很好的教材。
坐在“空椅子”上的诸多大师常常在漫不经心时展示动人的细节、抒发细腻的情感,这是生活对诗最甜蜜的犒赏。反过来,诗也以耐心、技艺、诚恳和美回报生活,比如宕开一笔,比如意外之喜,比如移步换景、即物抒情,比如转换角度看问题——而更多是情感教育。诗教会有志者珍惜当下,信守承诺,先跟随琐事,再寻找意义;诗告诉我们,母语比它描述的事物还要美丽,要写破焦虑重建秩序,为身边人即使为身边的静物写作也是值得的。诗,垒砌了我的生活,它告诉我:保持原发性的热情,避谶养气,多刺少踢,不器、不惧,追金琢玉,视写为最好的教育,将深深的美植根于伟大的日常:它是生物界唯一不朽的事物,尘世间最大的惊喜——“思想在大地漫游,/像黑暗中的猛兽,/我赞美餐桌的白台布,/它透明的花边像水的字符”(库什涅尔·《在春天永恒、永恒春天的地方》)。
(2017、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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