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行前的那几天,上海频繁低温雨雪,天气很糟糕。当然那是对大多数人来说,于我来说,下雪是值得欢喜的日子。假期的前一天,下班回家在国金的路口,穿行马路时汽车尾灯一束一束把空气中纷扬的雪花照的清晰透亮。我很想能把这场雪搬去佛罗伦萨。那几天一直在观查意大利的天气,佛罗伦萨的预报时雨时雪,我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我不停提醒自己,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已经身在罗马了。很兴奋,夹杂着紧张和担忧。雪花像一个个浮点在半空中起伏,上海很少下那么纯粹的大雪,我很担心航班会受影响。
好在第二天起床,天气晴朗。雪已经都融化,路面干爽整洁,我们拖着行李箱咯噔咯噔,离开的路走的很顺利。
到达莫斯科的航程漫长遥远,在灌下两听冰可乐后,土豆的咽痛剧烈地恶化。长途飞行让我们每一个人变得虚弱,阿闹同学千辛万苦带来的手机小电影无法正常播放,小白和K先生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满,竟惹得她哭了起来。我陪她说了会话。土豆则全程闭着眼睛,连餐食也碰得很少。
飞过叶卡捷琳堡时,小团队发生了第二次骚乱。按照原本计划我们将在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过夜,顶着约莫零下3度的室外气温。而机上的极度不舒适让每个人都开始怀疑这个决定正确与否,土豆提出我们必须找个旅馆过夜,不然整个旅程都会被毁。可是深夜在火车站附近找旅馆,拖着行李冒着寒风,说实话我怕比在机场睡长凳更惨。小白附和了我,K先生照例默不作声。阿闹站在了土豆一边,场面陷入了僵局。
飞机掠过大片大片的冰原,像极了我平时擀面皮时候洒在案板上的面粉。白色中有几道随手划拉出的痕迹,我说那是河流,K先生坚持这是山谷。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阿闹在用各种播放器尝试她的手机小电影,土豆痛苦地闭着眼睛,每一次口水的吞咽都伴随着他的轻微抽搐,小白心不在焉地翻着罗马地图,k先生和我则不停地担心下了飞机究竟该怎么办,睡机场还是睡火车站。我们突然担心土豆撑不下去,我下意识地按了按双肩包,里面有事先买的旅行医疗保险。
说实话当时已经六神无主。
10个小时的飞行把每个人出行的兴奋感都基本榨干了。莫斯科的机场停机坪很有画面感,虽然天没有全黑,但高压探照灯已经全数打开。一些大型施工车辆来来往往,随处是两三米高的雪堆。我已经疲惫地无力打开背包拿相机了,阿闹还是很亢奋,帮所有的人填写了俄文的入境单,后来事实证明,那玩意没用。
走出长长的接驳通道,所有的人被拥堵在了入关闸门前的一个小屋子里,水泄不通。我当时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就是铁达尼号里,老老少少争先恐后要跨过逃生门的情景,饥饿感让我产生了幻觉。一个广东口音的女子挥舞着机票示意她的转机时间不多,我们在两条混乱的队伍末尾交换着位置,小白拿着手机大声朗读着收到的短信,告诉我们在这里打电话回中国收费38元每分钟,收发短信费用不详,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时值除夕,一开手机便意味着祝福会插着人民币的翅膀向我们涌来。
这样的杂乱大约持续了十分钟,闸门里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我赶紧用手背揩揩脸上的油腻,捋了捋头发,我怕入境官觉得护照照片与本人不符。土豆第一个顺利入了关,我是最后一个。过关后听到一个小女孩响亮的哭声,顿时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新生的力量,我们相互提醒着已经远离了祖国来到了前苏联。“前苏联的姑娘的确很漂亮。”
前苏联的机场像商场。虽然被饥饿折磨得精疲力竭,但转机的焦急还是给每个人打足了鸡血。大家穿行在各色烈酒、雪茄和套娃中,寻找terminal
D的踪迹。K先生让大家跟着他,在那个铁达尼逃生舱的墙上有一副机场地图,K先生在打手机的短暂loading时间里抬头记住了路线。当然他是不懂俄文的,纯粹智商高而已。
机场里没有免税店的地方简陋的和废弃厂房一般,我们匆匆赶着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几点,望望窗外已经天黑。阿闹一直在问小白屏幕上的六点究竟是莫斯科时间还是北京时间,还有卢布和欧元究竟多少兑换多少。我们都很无语。
到达52登机口时时间还早,阿闹蹦蹦跳跳在免税店里穿梭,k先生举着手机找着插座,土豆面无表情闭目仰首,我和小白商量着下了飞机的方案。我们决定找个地方落脚。莫斯科机场有的是免费wifi,我翻出之前在booking关注过的酒店,一一把电话地址截屏。“下了飞机我们就打电话碰运气”,每个人都默默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谁心里都没有底。
飞机即将降落前的景色极美,亚明宁半岛如同星空翻转嵌入大地,金银二色的点点光芒邃粲辉映,银河般倾泻在眼前。我回头看他们几个都已沉沉入睡,飞机上空间狭小闷热,一些俄罗斯或者意大利汉子着短袖喝着啤酒或可乐。我急切地盼着能够快些下飞机,摆脱那些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的俄文广播。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呼吸那些扑面而来的凉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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