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子”——《典论·论文》——“燕赵七子”
(2024-09-30 19:01:11)| 分类: 点评 |
“建安七子”——《典论·论文》——“燕赵七子”
苗雨时
“建安七子”是建安年间(196~220)七位文学家的合称。包括: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建安七子”之称,始于曹丕所著《典论·论文》:“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期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录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
《典论·论文》,作者魏文帝曹丕。这是中国第一篇文学独立后的完整的关于文学论述。全文分四部分:“文人相轻”析、“建安七子”评、“文气”说、文学的社会历史价值论。我们主要看“文气”说和“七子”评。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文学是一种个人的生命行为。这里的“气”是作家、诗人的个性气质,融贯文本中,涵养成文学风格。既来自天赋与素养,也体现为词语的选用和修辞特征。文学风格分两大类:清浊,即阳刚与阴柔。两极对峙而互渗,又生成丰沛多姿的形态和风采。
以此理论评判观照“建安七子”:
“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玚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词,以至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王粲对辞赋擅长,徐干辞赋则往往有齐地那种语气舒缓的毛病,但仍然是王粲的对手。如王粲的《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徐干的《玄猿》《漏卮》《圆扇》《橘赋》,就是张衡、蔡邕的辞赋也超不过它。然而王、徐对其他文体就达不到辞赋那样水平。陈琳、阮瑀写的奏章、公告,是当代最出色的。应玚文章的风格和谐而不雄壮。刘桢文章的风格雄壮而不细密。孔融的才气很高,有超过一般人的地方,但不善于议论,析理不能胜过文辞,以至于夹杂一些冷讽热嘲的语言。但是他的佳作,又可与扬雄、班固的同类文章相匹敌。
此处,论长短,评特点,均以“气”之运行为标的。
古有建安七子,今有燕赵七子。由于所处地域大致相近,所以穿越时空,就不能不有文脉的传承、诗韵的绵延。从“慷慨悲歌”的人的解放,到今天物质挤压精神的生存的突围,个体生命的伟岸与尊严,一直像燕山巍峨、赵水流波一样,融贯在悠远的历史文明的薪火传递之中。
“燕赵七子”,为郁葱2015年在河北一次“青年诗会”给出的命名,承接“建安七子”的薪火。他们是:唐山东篱,石家庄晴朗李寒,承德北野,邯郸见君,石市李洁夫,衡水宋峻梁,保定石英杰。燕赵七子诗风的总体特点是:先锋,深厚,广阔,多元……
以“文气”的理念观照“燕赵七子”我的评论是:
诗人的生存经历过唐山那场死亡与毁灭的巨大灾难,劫后余生,他感悟到:人活着就是存在。因此,日常生活、个人经验,作为此在生存的根系,进入诗歌。他的写作姿态是谦卑、低势的,只是怀着对人生和诗歌的敬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充分自由的自我生存空间。东篱在低回、隐忍、柔韧的诗句中,默默地咀嚼人世的苦乐与悲欢,一点一滴地擦亮灵魂中爱的灯盏。他珍爱生命,同情生命,对世间好的或不好的事物,一律采取涵容的态度。所以,他的日常生命书写,文本中吹拂着一股温热之气,尽管天空弥漫着阴霾,但仍使人感受到大地上透发出来的一缕脉脉的暖意、光芒和亮色……
燕赵七子之二:晴朗李寒
诗人游历俄罗斯多年,拜谒过圣彼得堡的普希金的铜像。从那里带回了西伯利亚的冰雪和自由之火。他回国后的本土诗歌写作,也不可避免地浸染上几分冷洌。他的先天禀赋中有一种沉郁而进击的气质。他对现世人生,不断地质疑和叩问:关于孤独,关于生死,关于尊严,关于爱恨……。他的诗,窥探文字的神秘,像弗弗西斯那样,不断搬运母语的巨石,在不断反差中构筑起具有巨大艺术张力的诗歌殿堂。他把一切诗性话语,都置放于自我生命的心灵上,面对虚无,处于暗夜而不黑,让灵魂从沉重肉体的围困下,破壳而出,完成一次又一次的“飞翔的蜕变”……
燕赵七子之三:北野
诗人的故乡在燕山深处,既以北中国为依托,又于峰峦中托举着历史遗迹----避暑山庄。自然文明赋予他的诗以“大雪落幽燕”的浑茫和与晚霞夕照相接的瑰丽。但滞重的历史神话,却使他的生存现场陷入尴尬而险峻的双重困境。因此他以悲悯和“另一种视野”,俯视大地与苍生,以图救赎。适应历史的断裂和生存的破碎,他的诗歌话语,铺排而冲腾,意象奇崛而突兀,充盈着一种神异的魔幻的艺术气象。在紧张而严肃的思虑中,力求找回人类与宇宙创世的生命基点,以此缝合历史,愈合生命。沉重的使命与担当,不能不使诗人远承“建安风骨”,借助地域风物,使他的诗从内质与形式上都卓绝地演绎了悲壮苍凉的燕赵诗风。……
燕赵七子之四:见君
见君诗的空间和色调,是冷峭的,奇崛的,明丽而又隐晦,凄清而迷蒙。其中潜藏着他个性化的生存状态和特异的思维模式。然而,这一切,都导源于他锐敏而锋利的别样感觉:从《隐秘之罪》《无望之望》《莫名之妙》而到《异象》,象征、隐喻或寓言,他把生命安放在生——死之间的意象丛莽中,小心谨慎地辨别它的走向。“异象”,“荒诞”,偶然操控必然,本质超越决定论。追寻自由、自我,在天地之间做生命与灵魂澄明的“逍遥游”。语言与感觉、意象同步发生,就不能不涵泳着诗人的天赋、智慧、秩序感和形体感。以词语为生命的瞬间命名。他的诗,有一种骨子里的生命硬变,涵纳着一股沉凝的幽静之气。
燕赵七子之五:李洁夫
洁夫的诗,从青春期写作到中年写作,实现了华丽的艺术转身。他虽置身城市的喧闹与嘈杂,但他一直心系乡土。诗人处于生命的秋季,对生存命运的洞察,更加透彻、了悟。这时节,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心淡如菊,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和亲人、朋友们,都如那风中落叶,在旋转中,一片被另一片覆盖,最终归于泥土。这是一份人生难得的平淡与从容,其极致是生命本真的敞亮和赤子之心的回归。适应生命的澄澈,词语与心灵、词语与事物关系的考究,更加贴切与准确。其文本在生命的呼吸与脉动中,凸显着简洁、素朴、空灵、柔韧的特征,犹如大平原上荡动的一缕沛然的气韵。
燕赵七子之六:宋峻梁
峻梁的诗歌是真正的日常生活写作。他的灵感的触角直逼自我和近距离事物,写自己的生存状态和日常的细枝末节,并时有令人惊奇的感觉发现。一朵花、一棵树、一只鸟,一阵风、一场雨、一轮明月,一个场景、一次观察、一丝感动、一瞬领悟……或画面,或印象,或言说,或叙事,或哲理。诗人与身边周围的一切生活意象打交道,和它们对视、对话、交流,它们也以声、形、色彩映射与烘托出他生活的平凡和幸福。这样的生活普通、寻常,但在平朴中跳荡着新异。在这里,诗人运用的是纯正的日常交流的口语,贴近心灵,根植生命,生动、鲜活、直接、此在、具象、真实,使人亲历人间烟火。
燕赵七子之七:石英杰
诗人出生在易水河畔。他的乡土,不仅是地理版图,也是历史版图。古代荆轲刺奉,燕太子丹易水送别,遂有人高歌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其精神意脉,作为历史原型,绵延至今。所以,他的地域乡土书写,就有别于任何一般乡土,而显得厚重、沉凝。暗夜长空,明月孤悬。连大山都像是“沉默的修行者”,它以白杨之“竖”与河流之“横”,做成一架古琴,仰望归鸿,拨动琴弦,弹奏了一曲“从离合到悲欢,从万物生到万物灭”的自然山川的鸣奏曲,在天地间久久回旋。有了这样的生命律动,就有了诗歌掷地有声的金石语言。诗人以它的坚硬、棱角、光芒、质感,古道热肠,侠义情怀,内化为诗人的灵魂,而孕生了他诗歌的悲壮磅礴的气势!
燕赵七子之所以值得称道,是因为他们的为人、为诗都是干净的,也因而取得了较大的成就。他们创作的共同特征是:反叛传统,又创新传统,勇于探索,又反思探索。这里,想提请今日“七子”读一读《典论·论文》,不仅承继诗歌的流脉,而且传承诗学神髓。这样,他们才能更加稳健、扎实,一步一个脚印,并由此攀上更高的艺术峰峦。不难认知,燕赵七子的集结,不仅具有当代文学史的价值,而且对更年轻的诗人,也有现实的直接指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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