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可闻
(2023-06-03 21:53:36)| 分类: 赏析 |
隐约可闻
陈
在贵州红枫湖诗会上
我看到语言豁然坠落
水波中撒满了象形文字
它们木木地讥笑着我
我敢肯定围着篝火纵情欢叫的诗人
是另一种“欢叫”的复制品假货
像一群潜泳的幽灵
那么可乐,那么夸张,那么落寞
穿过布依族寨子的大门
我看到布依姑娘像幽蓝的花朵
我想抚摸她们土布衣衫上稚拙的纹章
又担心被认为意味着什么
狂舞已经散尽,坠落还在坠落
夜的呼吸平静,山像山那样坐着
一只矮壮的小狗把鼻息喷向我
它的闪亮恰如其分,不比“善良”更多
在散发着木霉味儿的平台上我独酌后短寐
枕的是旅行包和枯燥的ー页页“诗学”演说
惺忪中隐约可闻布依族姑娘的低语
关于诗,我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赏析《隐约可闻》
1998年秋,我曾去贵阳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到过贵阳红枫湖风景区,也看了黄果树瀑布。与黄果树瀑布从悬崖上雷霆万钧地“砸下来”的气势不同,红枫湖显得开阔多了,碧丽俊秀,烟波浩渺。括说,红枫湖是杭州西湖的六倍。阔、秀、奇、爽、是其特色。而周围居住的少数民族的民俗风情,也纯朴、天然、丰盈。读陈超这首诗,因为他写了他参加“红枫湖诗会”的所见、所闻、所感,所以,我不仅感到曾经的亲切,而且别有一番会心。
诗会选在红枫湖召开,也许出于当地风光秀美和民风醇厚的考虑。然而,在这种环境下,诗会上诗人们的发言,却使人大跌眼镜。他们慷慨陈词,新名词乱飞,什么现代呀、后现代呀。在陈超看来,这些洋洋洒洒的语言都在红枫湖面前“豁然坠落”,几乎是一堆废话,反不如那湖面上的山映树影、红叶漂浮的“象形文字”。它们虽然“木木”的平静不语,但都像在“讥笑”着我和这些诗人们。
诗会,诗会,必有诗歌朗诵与唱和。一群诗人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参观少数民族的村寨,也是诗会的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目。我们那次学术会议也到访过苗寨,寨门前敬酒,不喝不许进,到了寨子场院里,看小伙姑娘们欢歌跳舞,
我想抚摸她们土布衣衫上稚拙的纹章/又担心被认为意味着什么”。钦慕而又羞怯。
在这一切面前,诗人啊,诗歌啊,语言啊,“坠落还在坠落”……
惺忪中隐约可闻布依姑娘的低语
关于诗,我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是“隐约可闻”的低语,但却使诗人感到震动。这些姑娘的低语,那么天真、那么充满脉脉的爱怜,联系他整个旅程的见闻,使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是诗,什么是真正的诗,什么是诗的语言。那就是大自然的自在性、人性的纯朴与善良。哪怕现在被物化与媚俗所遮蔽,但它们的原在本真性,才是伟大而纯正的诗。它也许是最原始的,但也是最现代的。所以,他说:“关于诗,我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关于贵州之行,我与陈超有大致相同的游历,也有对当地大自然和人文风情与他类似的诗性感动。但我愚顿,缺乏心灵的话语,将之命名。所谓“心中所有笔下所无”。这首诗的艺术魅力,就在于他通过细腻的观察、感受、领悟,并与当下的诗歌状况联系起来,在心灵深处,以锐敏的直觉与智性的锋利,穿透话语与生命对称的诗的本源、本质与本体。我深感惊喜的是此诗说出了我想说而又未说出来的话。这是我阅读中灵魂的又一次悸动与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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