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诗歌的二元对峙模式
(2019-07-11 07:07:40)分类: 诗评 |
诗歌的艺术构成,有各种各样的模式。而模式,则是指诗歌的多种要素在组合成和谐统一的有机体中所呈现的外在与内在相应的各不相同的样态和范型。诗歌的艺术生成模式,对诗人来说,既有独特性,又有典型性。它是诗人从“自我表现”走向普遍形态的一种转化,并在“范型”中实现自我,完成自我。阅读流泉的诗歌,如果不是割裂的、单方面的进入,而是整体性观照与把握,那么,我们就不难发现,它存在着一种二元对峙、共在与转换的艺术模式。也就是说,他的诗歌构成要素,往往是相对或相反地共同存在于同一首诗中,经过往返冲折,流转演进,相反相成,相济相生,最后形成一种有一定指向的完满与圆融。
例如,《窗外的鸟鸣》。这首诗,以“窗”为中介,把窗外的“黎明”与窗内的暗夜,相对峙,而“窗外的鸟鸣”,像一群热情的孩子,“唤醒”了窗内人们的“沉睡”,使他们的“灵魂”从“一夜之沉沦”开始“不断上升”……在这里,黑与白、暗与明、睡与醒、下沉与上升,人文与自然,相互撞击与激荡,由外而内,辗转流变,相反相生,于是,在“鸟鸣”的四溅声中,归结性地迹写了一个人的一天乃至一生的普通而永恒的人生:“把铁炼成钢/把生米煮成熟饭”……
又如,《我不打江山,只为一声小小的叮咛》。在诗中,他对比了“打江山的人”与平凡的“我”的巨大差异:“打江山的人” ,戎马倥偬,抛家牺牲,刀光剑影;而“我”“不能舍弃”故乡和家,依恋那“累了就为我打开的这一扇门”……。大与小的对比,并不相互否定,然而在映衬中,却彰显了不属于历史但自身又自成历史的个人的生命时间与生存空间。这对普通平凡的人来说,也是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意义的。
再如《码头上的春天》,不仅把春与秋对举,更主要是把那春的“一江涟漪”,说成是“漾出一些绿绿的病”,把春说成病,犹如把爱情说成疾病,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春怎么是病呢?“春天是容易发病的。我乐意和春天一起发病/春天的码头上,一朵小桃花/令我癫狂。我还可以更多的不可救药/只让水底下的游鱼道出病根”。这“桃花”,这“游鱼”,象征着春季来临生命勃发的欲望和躁动。表面上是病,实质上是必然。此种反题命名,不仅奇警、怪异,而且言此意彼,情味遥深。所以,诗人最后这样期待“码头上的春天”:“只要码头还在,水还在”,“只要春天还在,绿还在”,“一直这样软软的病着/我也是幸福的”!
诗人的此种二元对峙模式,不只体现在意念和情感层面,同时也植入意象的布置与词语的拼接。从而使这种模式在诗中,获得有血有肉的、鲜活跃动的的生命力。比如,秋,“一池蓝黑的水”,“微澜很低”,“金色的大雁是飞在高高的天上了”;比如,清明,“黄鹂已叫过三遍/丁香已开了五回”;比如本命年,“活着,青草一样消受世间的美好/离去,落花一样隐去芬芳”;比如时光,“昨夜长风穿堂过/今朝晴雨入梦来”,等等。这些意象的并置与连接,既扩大了诗意的空间,又延展了诗意的时间,使诗人的灵魂在广阔、深远的艺术时空中,自由遨翔,幻化出千姿百态……
而在语言的组件上,正反拼接,差异整合,不仅增强了词语的弹性,而且构成了语境的巨大张力。这样的诗歌话语图案,充盈着生机和活力。比如,“我始终不能漠视一个爱情的词汇/那样的快乐被深深的痛苦拥绕”,“快乐”与“痛苦”合一,形成了爱情的异质同构,确认了爱情的复杂与真实。又如,“我已经把世间事看得很薄”,而“把一些小猫小狗看得比金钱重”,“薄”、“重”之间,凸显了诗人对生命的敬畏与呵护。再如,“当心与心的碰撞,释放足够能量/当暗夜的花朵/盛开无穷的光芒/我,就成了一块独一无二的瓷石/柔软并且坚强”,“暗夜”与“光芒”,“柔软”与“坚强”,都在“心与心的碰撞”中,对比转换,正反合成,有力地刻划了诗人生命人格的型塑。其他如,“虚无”与“存在”,“未路,或者归途”,“瞬间与永恒”,乃至卑微与崇高、放下与坚持、肉身之重与灵魂之轻,等等,都在对立统一的辩证中,昭示了无尽的人生的奥秘与哲思,像黑暗中隐藏的珍珠,放射着熠熠的真理的辉光,洞彻了人间世界和宇宙万象。
诗人这种二立对峙的诗歌模式的创造,一方面是来源于人生活在矛盾的汪洋大海之中,对立冲突无处不在;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诗人秉持的辩证的审美思维方式。两者的对应与遇合,造成了这种模式既是现实的反映,同时也构成了反映的现实。现实的对立与不合谐的性质,经由辩证的相互作用,被赋予一种完整的形式,一种有机的艺术秩序。而此种形式与秩序,正蕴含了对现实生活的升华与超越。所以,诗中流淌、涌动的诗人的生命情调,虽然纷繁变幻,但其主导律动,则是乐观的、向上的、升腾的,有如一支激越的交响乐,在起伏回荡中,一声声叩响人生的命运之门……
正如诗人在《入戏》一诗中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