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泊平点评:霍俊明、李南、唐以洪、蒋一郎、刘年、苏若兮、
(2016-04-29 05:37:37)分类: 点评 |
辛泊平点评:霍俊明、李南、唐以洪、蒋一郎、刘年、苏若兮、
清明
作者:霍俊明
墓碑又一次醒来
它们,也将再一次
死去
辛泊平点评:几乎每到一个农历的节气,都会有诗人写出一些分行的文字,有的是真有所感,有点是真有发现,而更多的则是惯性使然,是一种类似孩子气的你有我也要有、你写我也要写的“攀比”和跟风,似乎不如是,就不是诗人一样。这种状况,到今天没有因为理性而退热,反而愈演愈烈。大概是认字和写字的人都多了的缘故吧。然而,不管哪一个节气,到头来,人们记住的还是那几个耳熟能详的诗句,这是艺术的标准,是情感的标准,是时间最后的选择。比如中秋,比如端午,比如清明。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否认当代人写作的热情与可能,而是想说,面对我们和古人共享的写作对象,我们是否有新的发现和新的感受。写作的热情是要肯定的,写作的可能是需要延展的,但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我们不同于古人的当下情怀与艺术创造。所以,当我读到当代诗人以节气之名写就的文字的时候,我是倦怠、审慎而又挑剔的。但就在这种背景下,霍俊明的《清明》,却让我的眼睛着实一亮,心着实一动。
全诗仅仅三行,比古代的绝句还要少一句。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三行诗,却因其对当下伦理状态的准确把握与冷峻的揭示,具有了万钧的力量。“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在农耕时代,人们敬畏自然也敬畏先人,所以,“断魂”不是表演,而是真实普遍的情感状态。而在后工业时代,农耕时代的宗法制的乡间伦理失去了原来的重要性。在这种文化背景下,生人之间的关系尚且是一种脆弱的存在,更不用说生人与死者的情感纽带了。人们在忙碌,在追逐,没有时间去关心他人,更没有时间去关心死者。在这种加速度的生存节奏下,人们的情感世界变得异常粗糙,灵魂世界变得近乎荒原。那些先人当做人生头等大事的祭祖敬神,已经不再神圣,而是僵化为一种物质层面上的仪式。端午了,就吃粽子;清明了,就去上坟;中秋了,就吃月饼。但内心深处,已经没有那种庄严与敬畏,没有了那种感怀与记忆,更多的时候,我们做了,不是因为心灵,而是因为习惯,因为一个给人世的一个说法。
这已不是个案,而是一种民族性的伦理病态。然而,在生存的困境中,在欲望的河流中,我们的神经已经不再敏感,我们只是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挤,朝前奔,像一个空心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到先人坟上看看了就去看看,没有幸福,也没有悲伤。正因如此,在清明,才会出现诗人笔下的伦理错位与人生尴尬——“墓碑又一次醒来/它们,也将再一次/死去”,墓碑其实并没有醒来,它们只是被后人突然打扰,那种照会式的凭吊很快就会结束,接下来,生人继续他们已经习惯的紧张与麻木,死者继续他们也已习惯的冷清与孤独。这不是什么戏剧里的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而是真实的浮世绘。
可以这样说,霍俊明却只用了三行诗,便拎出了一个民族性的伦理尴尬。让我们再次深入诗人的文本,诗里的“又一次”和“再一次”用的极为到位和传神,它们不仅构成了诗歌结构与语义上的平衡,而且,还深刻地写出了当下祭祖的暂时性和程式化。而最后一行,只是一个“死去”,两个字独立成行,既是种音节上的重读和语义上的凸显,也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命名。整首诗没有铺垫,而是干净利索,直抵中心。这不仅仅体现了诗人对语言精准的把握,对诗歌节奏沉稳的控制,更表现了他对当下伦理敏锐的观察与深沉的反。
《我爱黯淡的生活》
作者:李南
我爱黯淡的生活,一个个
忙碌又庸常的清晨
有时是风和日丽,有时是大雪纷飞
我爱庸常中涌出的
一阵阵浓荫。
这些美妙的遐想
常让我在人群中停住脚步
看一看缭乱的世事
想一想
闪光的夜晚
辛泊平点评:在一个喧嚣的时代,一切都带着光怪陆离的色彩,一切都带着呼啸而过的速度和声响。似乎这才是生命的真谛,弄出色彩,弄出声响。仿佛不如是,生命便失去了意义。然而,我们不知道,正是这种盲从的追逐,生命才丧失了真切而细致的感受,审美才缺失了足够的敏感和耐心。世界越来越快,色彩越来越丰富,而心灵却日益粗糙,灵魂却日益暗淡。这是生命的真相。但我们仍然停不下来,在一场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旋转里放纵我们的狂妄与无知。
读李南的《我爱暗淡的生活》,我读出了一种久违的谦卑,读出了一种在尘世依然寻求洁净的灵魂。
诗人明白,生命的完整只是一种期待,甚至可以说是假象,只有暗淡和残缺,才是生命与世界的真相。但她没有因此而放弃希望,放弃善良,放弃对世间万物的深切体味,而是俯下身子,和暗淡的泥土与生命一起呼吸,一起感受,一起爱。这种姿态,是一种宗教的情怀。可以这样说,以谦卑的姿态留意世界,以纯净的心灵感知生活,诗人感受到了庸常中的自足与美好。因为,她没有游离于世界之外,而是融入世界之中,她是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在日常生活里,已经找到了心灵与世界的平衡关系,所以,她才会在缭乱的世事中,感受到那闪烁于日常事物肌肤中的宁静之光,并因为这光芒而接受那黯淡的生活。苦难没有消磨掉她心中的爱,而是更加深沉和倔强。
正如《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经典台词,“有希望是件好事情,或许是人间至善”,因为,希望可以擦亮黑暗。厌世者之所以厌世,是因为他选择了“向死而活”,达观者之所以从容,是因为他选择的是“向爱而活”,不同的选择,不同的姿态,自然是不同的人生境遇,所以,心怀流水的诗人,才会在黯淡无光的屋子里,谛听到那动人的天籁。可以这样说,李南的诗歌是小的,但她的“小”,不是当下流行的小情调、小品味和小感觉,而是诗人的一种心理定位与生命确认,是对灵肉的准确命名。
正如那些在苦难中依然满含祝福的圣徒,因为宁静的隐忍和对信仰的守候,诗人在纷乱的世事中发现了慈悲的光,并藉此完成了灵魂上的洗礼与救赎。她追随着圣人的影子,在冰凉的大地上传递温暖的福音,赞美着打开所有的柴门,迎接赤子们盛大的节日。在这里,俯下身子的谦卑诗人,却拥有了高贵的姿态与面容。但隐忍的诗人并未因此而欢呼、而呐喊,而端庄沉静如一颗秋天的银杏,满树金黄,在风中摇曳。面对诗歌,诗人敞开心扉,如同面对母亲,放心地倾诉自己的孤独与寂寞,感动与幸福。因为,她已经不是仅仅在述说自己的命运,而是站在众生之中,“站在永恒的光年中/替神说话”(《心迹》)。
《喊一声娘》
作者:唐以洪
我的假期只有六天
排队买票挤掉了一天
车轮子碾碎了两天
到山坡上拜访故人用去半天
原以为剩下的时间
可以陪母亲唠叨唠叨
可刚一张开嘴巴
时间就用完了
颤巍巍的母亲
扶住门框
只听到我喊了一声娘
辛泊平点评:这是一首让我一读再读的小诗,是一首让我几度流泪的作品。这首诗的作者我不熟悉,题目也很“土”,但它却是那样迅速地击中了我。因为,它以质朴的叙述,打开了我们不得不习惯的伦理错位,揭示了亲情在现实中的尴尬存在。
这首诗的主题很简单,就是回家。回家,是所有在异乡漂泊的游子的一个共同的心理,是一种永恒的记忆,是生命的一个词根。在交通与通讯日益发达的今天,我们已经没有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那种纠葛,没有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变形与夸张,但那种渴望、尴尬和忧伤却是一样的,只不过,在生存压力与日俱增的背景下,回家,显得那样艰难与沉重。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回家的路很漫长,在家的时间很短暂,不是因为交通,不是因为灾难,更不是因为刻意逃避,而是生存困境使然。你瞧,在诗人笔下,六天的假期,排队买票用一天,在火车上辗转两天,祭祖访友半天。稍有一点数学概念的人都会算,到这里,诗人的假日其实已经结束,因为,回去的时间和回家的时间相等,他必须用和回家时一样的匆忙告别家乡。至此,诗歌最扎人的点出现了——“原以为剩下的时间/可以陪母亲唠叨唠叨/可刚一张开嘴时间就用完了”。多么漫长的六天,又是多么短暂的“一张嘴”,这种时间上的换算和对比,制造了诗歌语义上的失衡,却在另一个纬度上形成了巨大的艺术张力。
回家是一种人生状态,而回家的目的却是另一种心灵释放。父母在,家乡在。在中国的语境下,回家最主要的内容其实便是看望父母。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伦理期待。然而,到了现实,在逼仄的生存困境中,时间被无限分割,他不得不在碎片式的时间里安排身体与心灵的行程。物理的时间必须精确,它冰冷无情,不容你讨价还价,那么剩下的便是心灵的时间了。这样一计算,这样一安排,陪母亲唠叨唠叨这样简单的情感诉求,便成了回家的过程中最大的奢侈。从某种程度上,回家已经没有了具体可感的情感温度,它只一来一回的乘车过程,只是一来一回的情感想象与无边的惆怅。
一个假期, “颤巍巍的母亲/扶住门框/只听到我喊了一声娘” ,一个原本柔软而温暖的假期就这样被现实粉碎了。我们可以猜想,这一声娘,应该有两次,第一次是诗人回家时的第一声上伤感而又幸福的呼喊,第二次是诗人离家时愧疚而又悲伤的别离,两次的声调和节奏应略有不同,但一定都伴随着泪水。这泪水里,饱含了生命的无奈,和人生的酸楚。
这首小诗,没有过度的铺陈,没有情感的泛滥,它克制,干净,朴素,但锋芒在,力量在。因为,诗人选择了最细腻的生活片段,选取了最准确的叙述语言,表达了一种普遍的人生经验——那种与现实无法达成和解的生存与心灵的双重困境。
向西
作者:江一郎
西行的路上
我赶上一个朝圣的人
她用额头走路
我让她上车,她摇摇头
说,你的车到不了我想去的那儿
辛泊平点评:去过西部,但没有亲眼见过朝圣者。只是,从影视上看见过那种场景,一个人或一群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一路上磕着长头,一点点走向心中的远方。或许,我们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是,那种虔诚的身影,已足以让人肃然起敬。那是一种超越世俗的人生姿态,是一种信仰。在那个近乎沉默的肃穆的世界里,没有物质的色彩,只有心灵的跳动,只有灵魂的声音。许多时候,面对那样的镜头,我常常是心有所感,继而泪流满面。相对于满足于在一间屋子里打发四季、追求安逸舒适的我们来说,那些人们,或许居无定所,或许十分贫穷,更或许一无所有。然而,他们的义无反顾的背影告诉我们,他们的内心比我们丰富,他们的追求比我们坚定,他们的生命比我们高贵。
是的,这或许是一种永远无法平衡的选择。红尘的名缰利锁蒙上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不到远方,看不见奇迹,看不见来自神圣的光芒。我们就那样活着,在欲望的漩涡里拼命挣扎,在物质的世界里拼命获取,我们不敢停下来,害怕被时代的机车甩出轨道。即使我们获得了所谓的富裕和荣耀,我们的心灵依然会焦虑不安。因为,在追求物质的同时,我们已经放逐了心灵,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不管我们怎样努力,还是摆脱不了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焦虑,它让我们思考生命的另一个维度。正如江一郎笔下的《向西》里描绘的那样,朝圣者的身影给我们提供了灵魂的坐标。
“西行的路上”,这是一个特定的场景。它不是繁华的大都市,不是世外桃源,所以,注定没有酒绿灯红的诱惑,没有田园风光的宁静。在路上,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所以,也就没有停歇,没有归程。对于第一次出远门的人来说,漫长的旅途或许还能带来许多期待和惊喜,而对于有过长途旅行经验的人来说,不论是火车还是汽车,那漫长的过程都是一种煎熬。我们渴望目的地,渴望热水澡,渴望一顿丰盛的大餐,渴望躺在舒适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漫长的旅途,速度是我们最大幻想。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一个“用额头走路”的朝圣者才会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用额头走路,一路走来,她身后的路上便是她深深的印记,带着她的呼吸和体温,带着她心灵的火焰。和汽车比起来,她是慢的。但这种慢是她的选择,是她对心灵的承诺。所以,她不会接受邀请,她还会继续用她的方式走下去。让我感动的是,江一郎笔下的朝圣者在拒绝我时,没有严肃地对我讲信仰和虔诚,她只是“摇摇头
我喜欢江一郎这首小诗,短短的两小节,五句话,便写出了两种人生,也道尽了信仰之于心灵的意义。旅行者是善良的,他想减轻朝圣者的辛苦,然而,他不懂路途对于朝圣者来说意味着什么;朝圣者是善良的,她没有因为别人的唐突与误解而愤怒,而是如邻家姐妹一样软声低语地道谢。淡然辽远的画面,但我们又分明看到了对话者神态——一方是尴尬的沉思,一方是宽容的微笑。看似和谐的场景,却让读者的内心刮起风暴。看似无技巧,其实就是我们向往的“四两拨千斤”。
游大昭寺
作者:刘年
一个敲鼓唱经的喇嘛和一个沉默的诗人相遇了
大殿上,酥油灯的光芒逐渐强烈,栅栏逐渐消失
懂了吗?喇嘛歌颂着的就是诗人诅咒过的人间
懂了吗?那些诗歌串起来,挂在风中,就是经幡
没有人注意,留在殿里是一个身着袈裟的诗人
走上大巴的,是一个带着相机和微笑的苦行僧
辛泊平点评:这是一首关于存在也关于灵魂的诗。
一个诵经的喇嘛和一个沉默的诗人,两个似乎没有交集的存在相遇了,是巧合,也是必然。在世俗的语境下,这两种存在都是异数,他们都不在生活的中心。和“与时俱进”时代相比,他们构成一种缓慢的理由。在经卷里,不会有摩天大楼,不会有酒绿灯红,不会有香车宝马,但那里有时间,有对人性的眷顾,有灵魂的坚守。同样,边缘的诗歌也不会带来物质化的价值指数,许多时候,诗歌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标签,是一个让人蒙羞的语义描述。然而,这种脆弱的词语存在,却可以构成一种信仰,在一个无序的年代里,支撑着生命的灵魂叩问与道义操守。
这是一个永恒的悖论。
我曾经说过,诗人是脑后长反骨的家伙。他不盲从,不趋同,而是永远睁着怀疑的眼睛打量着我们身边的世界。在这种深层的打量里,世界并非我们期待的那样纯净和无辜。所以,他不满,不满那种遮蔽真实的谎言;所以,他追逐,追逐超越肉体生存的意义。
于是,他遭遇了比词语更为本源的信仰。在刘年这首诗里,喇嘛是一种隐喻,既是物质的,也是时间的。在物质层面上,喇嘛是一种力量,他对抗着世界的异化速度,在某一个程度上,维护了生命的抽象尊严。在时间上,经卷是时间的一种存在方式,它诠释的是沉静的智慧,命名的是灵魂的走向。也正因如此,他们成为了世界的一种独特的坐标和参照。
阳光照好人,也照罪人,《圣经》里如是说。
“喇嘛歌颂着的就是诗人诅咒过的人间”让人难堪的发现,确是一首真实的宗教赞美诗。在宗教的宽容里,一切都是罪愆,一切都是无辜,让这个世界生生不息的,是那善的一闪念。所以,我们忏悔,善的熄灭;我们祈祷,善的广大。这是大觉悟,对众生,也是对自我。
在与喇嘛的相互关照中,诗人仿佛参悟了生命的秘密。所以,“那些诗歌串起来,挂在风中,就是经幡”。此时,曾经的诅咒成为经幡,昔日的乖戾化为宽宥,疲惫的灵魂沐浴圣光。
最后,诗人坦然离开,但灵魂却留在了庙里。
表面上看,诗歌的最后一节是一种语义互文,诗人与喇嘛最终一体。然而,在我看来,诗人其实并未最终释然,他只是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洗礼,灵魂将更加纯净,但这种纯净,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也将给诗人带来更为辽阔的痛苦。当然,也恰恰是这种来自灵魂的疼痛,印证了生命的存在与力量,捍卫了灵魂的重量与尊严。
短短六句诗,却道尽了生命的挣扎与灵魂的救赎,举重若轻,是大关怀,是大智慧,也是大技巧。
散章:小男孩
作者:苏若兮
小男孩每天从幼儿园回来,都诱惑我吻他。
小脑袋仰起,将幸福传递到唇上。再由唇,辐射至全身心。
每天的小男孩,都是新的小男孩。新的小男孩已经有了他自己
独特的语言体系。那么会形容比拟,说他的世界很美,要我到他的世界玩耍,游览。
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更懂得,分享是那么美好。
他给了我多扇明亮的小窗户。从不同角度,看他,干净的,不被污染的星球。
在寒风中,你根本看不到孤单,处在表达中
写诗,也能陷于不安。
近火久了,总有会被烧焦烤糊的部分
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占据多大的地方,但我占据了一个小男孩,世界,就有了。
我读苏若兮的《散章:小男孩》,便读出了这种安宁的心境与自足的世界。你瞧,没有辽阔的地平线,没有辽阔的田野,只是一个从幼儿园回来的“诱惑我吻他”的小男孩便创造了一个辽阔的精神家园。在这个家园里,没有物质上的白云清风,春花秋月,但有“将幸福传递到唇上。再由唇,辐射至全身心”的吻们,有一种抚慰心灵的生命的惦念与延续。在这里,空间上的辽阔没有意义,心灵上的满足才是整个世界都无法丈量的当下与远方。
多么美好,和我们习惯的重复的时间不同,“每天的小男孩,都是新的小男孩。新的小男孩已经有了他自己/独特的语言体系。那么会形容比拟,说他的世界很美,要我到他的世界玩耍,游览。/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更懂得,分享是那么美好。/他给了我多扇明亮的小窗户。从不同角度,看他,干净的,不被污染的星球。”在诗人眼里,小男孩不仅仅是一个肉身的生命,他就是奇迹。在孩子的世界里,秘密永远都存在,那些美好的秘密,是他们和精灵的约定。他们一起守护着“明亮的小窗户”和“干净的,不被污染的星球”,守护着他们眼中明亮的世界,守护着他们心中纯净的月光与森林。他们不自私,不猜疑,不乖戾,他们懂得和所有的生命分享,所以,“在寒风中,你根本看不到孤单”。
是的,世界很大,大得让我们茫然无助,大得让我们望而却步。可是,真的如此吗?诗人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打量世界,却发现,世界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它无需我们逼着自己去远行,无需我们用所谓的雄心壮志去扩张。“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占据多大的地方,但我占据了一个小男孩,世界,就有了。”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从名缰利锁中挣脱出来,从蝇营狗苟中解放出来,心安静下来,承认自身的残缺与局限,静静地打量属于自己生命,倾听灵魂,奇迹就会出现。
这首小诗写得及物,不乏生活的细节,但又没有沦入日常事件的堆砌和铺陈,它有合情合理而又充满童趣的想象。贴心,自然,散发着生活的温暖,母性的光辉,以及人生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