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是生活的解药(1)|汪曾祺散文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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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没钱吃饭的时候,同学朱德熙拉着他把英文字典卖给旧书摊了,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吃了一顿好的。
《读廉价书》:
我在西南联大时,时常断顿,有时日高不起,拥被坠卧。朱德熙看我到快十一点钟还不露面,便知道我午饭还没有着落,于是挟了一本英文字典,走进来,推推我:“起来起来,去吃饭!”到了文明街,出脱了字典,两个人便可以吃一顿破酥包子或两碗闷鸡米线,还可以喝二两酒。
汪曾祺牙齿不好,他专门攒钱要去看牙医,好巧不巧,那天,牙科医生没营业,汪曾祺高高兴兴把钱拿去吃一顿大餐。
《牙疼》:
昆明有一个修女,又是牙医,据说治牙很好,又收费甚低,我于是攒借了一点钱,想去找这位修女。她在一个小教堂的侧门之内“悬壶”。不想到了那里,侧门紧闭,门上贴了一个字条:修女因事离开昆明,休诊半个月。我当时这个高兴呀!王子猷雪夜访戴,乘兴而去,兴尽而归,何必见戴!我拿了这笔钱,到了小西门马家牛肉馆,要了一盘冷拼,四两酒,美美地吃了一顿。
汪曾祺喜欢参加丧礼,因为大家看起来像是在演戏。
《谈谈风俗画》:
我小时候最爱参加丧礼,不管是亲戚家的还是自己家的。我喜欢那种平常没有的“当大事”的肃穆的气氛,所有的人好像一下子都变得高雅起来、多情起来了,大家都像在演戏,在扮演一种角色,很认真地扮演着。我喜欢“六七开吊”,那是戏的顶点。
看到牙医诊室里放着一本《地粮》,汪曾祺一下子对牙医有好感,觉得这个牙医不是俗人!
《牙疼》:
他的“手艺”(我一直认为治牙镶牙是一门手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的候诊室里有一本A.纪德的《地粮》。牙科医生而读纪德,此人不俗!
汪曾祺安装了假牙之后,特别高兴,因为这副假牙能让他吃爆肚了。
《牙疼》:
他拔掉我的两颗一提溜就下来的病牙,给我做了一副假牙。说:“你这样就可以吃饭了,可以说话了。”我还是应该感谢这位票友牙医,这副假牙让我能吃爆肚,虽然我觉得他颇有江湖气,不像上海的麦医生那样有书卷气。
掉了四颗门牙,让汪曾祺生活不方便了,因为不能吃萝卜了,也不能吹笛子了。
《牙疼》:
掉了四颗门牙,竟没有流一滴血,可见这四颗牙已经衰老到什么程度,掉了就掉了吧。假牙左边半截已经没有用处,右边的还能凑合一阵。我就把这半截假牙单摆浮搁地安在牙床上,既没有钩子,也没有套子,嗨,还真能嚼东西。当然也有不方便处:一、不能吃脆萝卜(我最爱吃萝卜);二、不能吹笛子了(我的笛子原来是吹得不错的)。
汪曾祺去医院看牙,医师是他的粉丝,为汪曾祺推荐了更厉害的主任医师,理由是“主任的劲大,出名的手狠”。
《牙疼》:
我找到一个小医院,建筑工人医院。医院的一个牙医师小宋是我的读者,可以不用挂号、排队,进门就看。小宋给我检查了一下,又请主任医师来看看。这位主任用镊子依次掰了一下我的牙,说:“都得拔了。全部‘二度动摇’。做一副满口。这么凑合,不行。做一副,过两天,又掉了,又得重做,多麻烦!”我说:“行!不过再有一个月,我就要到香港去,拔牙、安牙,来得及吗?”——“来得及。”主任去准备麻药,小宋悄悄跟我说:“我们主任,是在日本学的。她的劲儿特别大,出名的手狠。”
汪曾祺在越南得了恶性疟疾,怕死,问医院护士“要不要写遗书”。
《旧病杂忆》:
同济中学的那个学生把我弄到他们的校医务室,验了血,校医说我血里有好几种病菌,包括伤寒病菌什么的,叫赶快送医院。
到医院,护士给我量了量体温,体温超过四十摄氏度。护士二话不说,先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我问:“要不要写遗书?”
护士嫣然一笑:“没事,是怕你烧得太厉害,人受不住!”
汪曾祺把蛐子放火里烤一会就吃,形容味道是“味极似虾”。
《夏天的昆虫》:
秋叫蛐子价钱比侉叫蛐子贵得多。养好了,可以越冬。叫蛐子是可以吃的。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扔在枯树枝火中,一会就熟了。味极似虾。
汪曾祺希望瓢虫能自觉点,改改口味,也吃点蚜虫。
《昆虫备忘录》:
北京人叫瓢虫为“花大姐”,好名字!瓢虫,朱红的,瓷漆似的硬翅,上有黑色的小圆点。圆点是有定数的,不能瞎点。黑色,叫做“星”。有七星瓢虫、十四星瓢虫……星点不同,瓢虫就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吃蚜虫的,是益虫;一类是吃马铃薯的嫩叶的,是害虫。我说吃马铃薯嫩叶的瓢虫,你们就不能改改口味,也吃蚜虫吗?
汪曾祺看到日本人发现菊花的商机并赚钱,吐槽我们的管理人员,“到手的钱也抓不住”。
《北京的秋花》:
他给了一点钱,把开得还正盛的菊花全部包了,订了一架飞机,把菊花从广州空运到日本,张贴了很大的海报:“中国菊展”。卖门票,参观的人很多。他捞了一大笔钱。这件事叫我有两点感想:一是日本商人真有商业头脑,任何赚钱的机会都不放过,我们的管理人员是老爷,到手的钱也抓不住。二是中国的菊花好,能得到日本人的赞赏。
汪曾祺去西山种树的时候,顿顿吃萝卜,觉得这不是个事啊,没盼头,但要是一口大腌萝卜半个烧蝈蝈,那是真香啊。
《草木春秋》:
一早,就上山,带两个干馒头、一块大腌萝卜。顿顿吃大腌萝卜,这不是个事。已经是秋天了,山上的酸枣熟了,我们摘酸枣吃。草里有蝈蝈,烧蝈蝈吃!蝈蝈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一会儿就能捉半土筐。点一把火,把蝈蝈往火里一倒,劈劈剥剥,熟了。咬一口大腌萝卜,嚼半个烧蝈蝈,就馒头,香啊。人不管走到哪一步,总得找点乐子,想一点办法,老是愁眉苦脸的,干吗呢!
汪曾祺说,想出家,还得有关系。
《受戒》:
当和尚也要通过关系,也有帮。这地方的和尚有的走得很远。有到杭州灵隐寺的、上海静安寺的、镇江金山寺的、扬州天宁寺的。一般的就在本县的寺庙。
汪曾祺说,和尚杀猪的时候,他们会神情庄重地给猪念一道“往生咒”。
《受戒》:
他们吃肉不瞒人。年下也杀猪。杀猪就在大殿上。一切都和在家人一样,开水、木桶、尖刀。捆猪的时候,猪也是没命地叫。跟在家人不同的,是多一道仪式,要给即将升天的猪念一道“往生咒”,并且总是老师叔念,神情很庄重:“……一切胎生、卵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当欢喜。南无阿弥陀佛!”
大人说小孩不能吃笨鸡蛋,吃了就念书不好,也不高雅,汪曾祺说自己吃过,并且味道很不错,想装高雅也不行了。
《鸡鸭名家》:
多少年没有吃“巧蛋”了。巧蛋是孵小鸡孵不出来的蛋。不知什么道理,有些小鸡长不全,多半是长了一个头,下面还是一个蛋。有的甚至翅膀也有了,只是出不了壳。鸡出不了壳,是鸡生得笨,所以这种蛋也称“拙蛋”,说是小孩子吃不得,吃了书念不好。反过来改成“巧蛋”,似乎就可通融,念书的孩子也马马虎虎准许吃了。这东西很多人是不吃的。因为看上去使人身上发麻,想一想也怪不舒服,总之吃这种东西很不高雅。很惭愧,我是吃过的,而且只好老实说,味道很不错。吃都吃过了,赖也赖不掉,想高雅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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