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在此|康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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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东巡山东时,见一户人家门上对联写“家有万金不算富,五个儿子是绝户”,横批:“寡人在此”,因“寡人”一词动怒,推门而入。屋内老汉衣衫破旧、身形佝偻,见康熙一行惊恐不已。康熙质问对联含义,老汉哭着做了解释……
一、土路尽头的怪对联,惊了圣驾
康熙二十三年的秋老虎,把山东的土路晒得冒白烟。御驾东巡的队伍刚过济南府,康熙掀开车帘透气,就见道边庄稼地里的玉米叶都卷了边,像被火烤过。
“前面歇脚。”他放下车帘,声音里带着点燥。随从们赶紧找阴凉处,侍卫统领赵昌正指挥着搭凉棚,康熙却被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楣勾了眼。
那是间土坯房,草顶子塌了个角,门口晒着的地瓜干黑黢黢的。可门框上贴着的红对联,墨迹倒还新鲜——
上联:家有万金不算富
下联:五个儿子是绝户
横批:寡人在此
康熙的眉头“噌”地竖起来。他自号“寡人”,这穷酸农户敢用这俩字,还敢说“家有万金”?莫不是反了?
“赵昌。”他声音压得低,听着却发寒,“去,把这户主叫来。”
赵昌刚要迈步,康熙又补了句:“不用叫了,朕自己去。”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龙靴踩在土路上,扬起的灰迷了眼。随行的官员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有刺客怎么办?可谁也不敢拦。
门是用旧木板钉的,虚掩着,一推就“吱呀”响。康熙伸手时,指尖沾了层灰,像摸着陈年的老故事。
二、破屋里的哭腔,拆穿了对联的真相
屋里暗得很,阳光从墙缝里钻进来,照出漫天飞舞的灰尘。一个老汉正蹲在灶台前,背对着门,手里攥着根柴火,半天没往灶膛里送。
听见门响,老汉激灵一下转过头,手里的柴火“啪”地掉在地上。看清康熙身上的明黄色,他“咚”地跪下去,膝盖磕在泥地上,发出闷响。
“草民……草民不知圣驾在此,死罪!死罪!”他抖得像筛糠,破棉袄的袖子磨出了洞,露出黑黢黢的胳膊。
康熙没叫他起来,目光扫过屋里——土炕上铺着破草席,墙角堆着几个空粮袋,梁上挂着串干瘪的辣椒,除此之外,再没像样的东西。这哪像“家有万金”?
“那对联,是你写的?”康熙指着门口,语气里的火压不住。
老汉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懵,“对联?哦……是、是草民写的。”
“好个‘家有万金’!”康熙提高了声音,“你这屋里,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哪来的万金?还有‘寡人’二字,你也配用?”
老汉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明鉴啊!”他膝行几步,想抓康熙的衣角,又不敢,“那‘万金’不是金银,是、是给五个儿子治病花的钱啊!”
他抹了把泪,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老大得了肺痨,咳得直吐血,抓药就花了三千文;老二去年割麦子摔断了腿,请郎中、买夹板,又去了两千;老三老四染了瘟疫,虽然捡回条命,却落了病根,干不了重活;老五最小,才十二,前天还发着烧……”
他越说越哭,声音嘶哑:“前前后后,折腾出去上万文钱,把家里的地都卖了,这不是'万金'吗?可就算这样,五个儿子要么躺炕上,要么成了废人,连媳妇都娶不上,传不了宗,这不就是‘绝户’吗?”
康熙的脚像钉在地上,刚才的火气全没了,心里堵得慌。他看着老汉哭皱的脸,沟壑里全是泥和泪。
“那‘寡人在此’呢?”他的声音轻了些。
“皇上,”老汉哭得更凶了,“孩子娘前年就病死了,家里就剩草民一个能喘气的,白天黑夜就我一人守着这空屋子……街坊说这叫‘孤家寡人’,我也不懂啥意思,就写上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磕头:“皇上恕罪!草民不知道这词是皇上专用的,我该死!我真该死!”
康熙没说话,转身看向炕边。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几个蜷缩的人影,盖着补丁摞补丁的被子,有气无力地哼着。一股草药味混着霉味,钻进鼻子里,呛得人发酸。
三、龙袍沾了灰,留下的药箱沉得慌
赵昌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个锦盒,脸色复杂。康熙摆了摆手,让他把人都带出去,屋里就剩他和老汉。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有点哑,“你叫啥名?”
“回皇上,草民姓李,叫李老实。”老汉哆哆嗦嗦站起来,腰弯得像虾米。
康熙走到炕边,掀开一角被子。一个年轻小伙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见了生人,眼里满是惊恐,咳得直缩脖子。康熙的手指悬在他额头前,没敢碰——太烫了。
“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烧得糊涂,就靠灌点米汤吊着。”李老实的声音带着哭腔。
康熙转身往外走,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赵昌,”他对着门外喊,“传朕旨意,让太医院的刘院判带药材过来,给这家人瞧病。”
“嗻!”
“还有,”康熙顿了顿,“取五百两银子,给李老实,让他抓药、买粮,把房子修修。”
李老实“扑通”又跪下了,这次是喜极而泣,“皇上圣明!皇上是活菩萨啊!”
康熙没接话,却问赵昌:“这附近的村子,都这样?”
赵昌的头低得更低了:“回皇上,山东去年遭了蝗灾,今年又旱,百姓日子确实难……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康熙的目光扫过远处的田埂,几个扛着锄头的农人,腰弯得比李老实还厉害,“没想到朕的子民,过得这么难?”
他突然提高声音:“把济南知府给朕叫来!”
知府气喘吁吁跑来时,官服都跑歪了。康熙指着李老实家的对联,“你给朕念念,这写的是不是你治下的民情?”
知府念完,脸都绿了,“皇上,臣、臣失察……”
“失察?”康熙冷笑,“是被你手下那些贪官污吏蒙了眼吧!赈灾的粮食呢?拨下去的银子呢?都进了谁的口袋?”
知府“咚咚”磕头,汗珠子砸在地上,“臣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不用查了。”康熙转身往回走,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尘土,“回宫后,朕自会派人来。山东的赋税,免三年。”
这话一出,不仅李老实愣了,连周围的百姓都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声音震得玉米叶都晃了晃。
康熙没回头,只是让侍卫把太医院带来的药箱搬进李老实家。那箱子沉甸甸的,装着人参、当归、黄连……也装着他心里说不清的滋味。
四、御书房的对联拓片,成了最沉的警醒
回京的路上,康熙没再掀过车帘。他总想起李老实哭皱的脸,想起炕上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想起那副歪歪扭扭的对联。
“家有万金不算富”——原来百姓的“富”,不过是能把病治好,能有口饭吃。
“五个儿子是绝户”——原来安稳传宗接代,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寡人在此”——原来帝王自称的孤独,不及百姓家破人亡的万分之一。
他让翰林院把那副对联拓了下来,挂在御书房的墙上,正对着龙椅。每天批奏折累了,抬头就能看见。
有回张廷玉进来奏事,见皇上盯着拓片发呆,忍不住问:“皇上,这乡野对联,为何如此看重?”
康熙指着“寡人在此”四个字,“你看这俩字,朕以前只当是帝王的谦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寡人’,是那些无依无靠的百姓。”
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圈了圈,“山东巡抚贪墨赈灾款,革职查办。各地知府,都要亲自下乡查访,把百姓的难处,一条一条写上来,不许粉饰。”
张廷玉愣了愣,赶紧应下。他发现,皇上自从山东回来,像变了个人。以前看奏折,总先看钱粮、军务,现在却盯着各地的灾情、民生,有时甚至会为了一个县的赋税减免,跟大臣们争上半天。
有年冬天,康熙夜里批阅奏折,看见江南水灾的奏报,上面写着“灾民十万,流离失所”。他放下笔,走到那副拓片前,摸了摸“家有万金不算富”的字迹,突然对身边的太监说:“传旨,江南赈灾的粮食,再加三成。让两江总督亲自押送,朕要亲眼看着粮食发到灾民手里。”
太监愣了,“皇上,这都半夜了……”
“百姓饿肚子,分昼夜吗?”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后来,康熙又几次南巡、东巡,不再只看官员安排好的“样板村”,总爱带着一两个侍卫,悄悄钻进寻常巷陌。看农户的粮仓有多少米,问妇人织布能换多少银,听孩子念书认得几个字。
他再也没见过像李老实家那样扎眼的对联,但那副拓片,始终挂在御书房。直到他晚年,还跟太子说:“记住,百姓的日子,写在他们的屋檐下、饭碗里,不在奏章的字缝里。那副对联,是百姓写给朕的警钟,也是写给你们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拓片上,“寡人在此”四个字,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墨痕,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帝王如何被一户穷人家的苦难,敲醒了治国的初心。
(转自小舒故事会百家号,标题自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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