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7)|蔡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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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小动作
说起小动作,女人有好几样,男人特别喜欢看。像她们梳着长发时,的确令男人看得入迷。
有时,她们会轻轻地把遮在脸上的头发拨一拨,也是挺美的;不过这个动作,已有很多男人会做了。
女人可以一心数用:双手打髻,口中又含着发卡,用牙齿把它打开。洗头时有种种手势,接着将头发揉干,用毛巾卷起来,再把毛巾往后一揪,变成一个帽子,有趣得很。整理衣物时,她们还会利用下巴把裤脚夹住,双手折叠,真佩服她们的本领。正在感叹时,她们觉察了我的凝视,问:“有什么好看的?”
回到家里,把衣服脱了,换上一件松身的T恤,女人感到很舒服。最奇怪的是她们不是先除乳罩,而是把T恤穿上后才做这件事。像魔术师一样,她们双手左插右插,一下子就把乳罩从袖口拉了出来,令人叹为观止。
遇到没有吊带、铁扣又太紧的乳罩,男人怎么想解也解不了。这时她们嫣然一笑,把扣子从背后一百八十度地转到胸前,再巧妙地打开,也是男人不能预料的事。
不过,急性子的男人还是会把乳罩一下子从上面扯下来,虽然干脆利落,但是情趣就少了很多。
现在的女子已少穿单腿丝袜了,不然除下丝袜的动作也煞为好看,尤其诱人的是双腿互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当今流行的整件双腿裤袜,实在不够优雅。
女人不明白她们脱衣服时的情境,对男人来讲,是一种多大的视觉享受。她们永远先用一条大毛巾把身体围起来再做这件事,最笨的,还要伸手去关床头灯。但也不必担心,多几次后,她们就会改正。
不能憎恨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大笑五声,是辛铁儿的注册商标。
是的,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另一个像她那么爱笑的女人,但她命苦,从小没父亲照顾,养成了像名字一样刚强的个性:凡事不管大小,都一笑置之。
她已经有二十六七了吧,在一家律师行工作。大家认为她将是一位法律界新星。
闲时,她与一班做金融和地产的女子一起出来玩。爱吃东西、爱喝酒,是她们的共同点,也是我最喜欢和她们混在一块的原因。
今晚,女人大谈她们的男朋友。
“不太英俊、人很好的,都有老婆。”其中一个说。
“又英俊又好的,又是独身的,都在搞同性恋。”另一个说,“天下男人去了哪里?”
只有银行副总伊凡不出声,笑得甜蜜蜜。大家都知道她已找到理想的对象,逼着她说出来。
“这个人,那张嘴把我骗得好开心,”伊凡说,“又没结过婚,只是年纪大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辛铁儿笑,“那是什么问题?我们这种单亲家庭养出来的孩子,都有一点恋父狂,年纪大才稳重呀。”
“床上功夫是不是很了得?快讲来听。”其他女子围着伊凡不放。
伊凡点点头,涨红了脸,愈讲愈小声:“最杀死人的,还是……”
几个女人凑过头去,“哇”的一声叫出来。
辛铁儿忽然问:“他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胸口有一块像老鹰一样的红色胎记?”
“什么?”伊凡惊讶,“你也认识他?”
辛铁儿大笑五声:“这个人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老婆了!”
“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伊凡问。
“不。”辛铁儿说,“他是我的父亲。”
一大群女人都静了下来,不知说什么才好,转个话题,谈化妆品去了。
饭局散后,我把辛铁儿留下:“我很想听听你父亲的故事,你很恨他?”
“哈哈哈哈哈。”辛铁儿又开朗地笑了,“那么可爱的男人,怎么恨?”
“可是他离开了你母亲呀。”我说。
“我妈妈也没恨过他。”辛铁儿说,“从我小时候起,她对我说的,只是他的好话,没有一句怨言。
“他们是在一个八号台风的晚上摆酒的,外公还担心客人不来呢。有了我,他就到法国去了,从此没有音讯,也不寄钱来……
“我也问过妈,这么一个男人,你不恨他吗?妈妈说,他没回来,一定有他的原因。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去了巴黎,遇到严重的车祸,差点死掉,由一个法国女人看顾他,结果他和那法国女人又摆了酒,生了我第一个妹妹。”
“第一个妹妹?”我好奇,“还有第二个吗?”
“我一共有四个妹妹。”辛铁儿又笑了出来。
“都是同一个老婆?”我问。
“才不。”辛铁儿说,“和那法国女人分开之后,他搞上一个从内地来的女人,生了第二个。外边有个德国情妇,又生一个。最后他和妈妈复合,生了第四个,都是女的。他如果有儿子,长大了也会像他那么骗人。”
“你觉得你爸爸讲的都是假的?”我问,“包括车祸?”
她想了一想:“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不恨他嘛。有一次妈和我去法国,爸请我们所有人在一块吃饭:四个老婆,五个女儿。起初气氛还是很僵的,后来他又用他那把油嘴骗得我们都笑哈哈。”
“他在法国干什么?”我问。
“在诺曼底开了一家很出名的法国餐厅,也投资房地产。生活好的时候才联系我们,后来生意失败了,又不见人。他说过,和他在一起,只有欢笑,不许悲哀。”
“和你妈妈生了另一个妹妹后,他又走掉?”
辛铁儿点头:“现在他又回到香港勾引年轻女人,经济应该转好了吧?”
“你妈妈后来有没有男朋友?”
“她一生中,只爱他一个。”辛铁儿说。
“他到底是怎样让女人那么死心塌地的?”我问,“我最想听的,还是你怎么认得出伊凡的男人是他呢?”
辛铁儿回答:“伊凡说,那男人和她做完爱后,拿热毛巾替她擦身体。一般男人做完那件事喜欢冲个凉就走,我们女人喜欢静静地躺在那儿。那么体贴的男人,还有第二个?”
“你怎么知道他有这种习惯的?”
“在一个很静的晚上,妈妈告诉我的,还说他胸前有一块像老鹰的红胎记。这是我们母女最亲密的一刻。我在当少女的时候,还是不了解。现在长大了,男朋友也多了,他们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父亲。你说,我怎么会恨他?”
辛铁儿说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我拥抱了她一下,目送她走出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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