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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青衣:黄孝慈传(1)|徐良文

(2023-04-14 22:10:11)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大青衣:黄孝慈传(1)|徐良文
黄孝慈(1943—2017)

        题记

        十四岁,为了救场,她被人“推上了”京剧舞台。从此,她的一生便和京剧结下了不解之缘;十九岁时,她为毛泽东演出《梅龙镇》,崭露头角;二十二岁时,她参与主演的现代戏《耕耘初记》进京汇演,受到周恩来的赞许;四十五岁时,她在《红菱艳》一剧中,凭借对京剧旦角表演形式的重大突破,摘得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十年后,五十六岁的她凭借《骆驼祥子》中虎妞一角再度夺“梅”,成为江苏京剧历史上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两度“梅花奖”得主;七十三岁时,她主持复排青春版《红菱艳》,为京剧传承,不惜以生命作最后一搏。
        她说:我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我是用心、用我的忠诚去做的,那就是爱京剧、学京剧、演京剧、传承京剧。我视京剧为生命。
        她的人生格言是:戏比天大!在她的世界里,除了京剧再无其他。

        序章|贵妃,醉是伤情摆驾时

        南京的一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雨冷、风冷!
        鼓楼广场上用鲜花和绿草搭建起的花坛在风雨中透着艳丽与热烈,仿佛向世界昭示着生命的不屈。
        鼓楼广场的东南角就是著名的鼓楼医院。
        晚上八点,在鼓楼医院的一间病房里,黄孝慈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双唇微合,双目微闭,仿佛已经睡去。事实上,几天来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外面喧嚣的世界似乎已经不再属于她,唯有那台摆放在桌上的脉搏显示仪屏幕上起伏的曲线,仍在证明着她生命的存在。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棉被,白色的墙壁,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一切都如此洁净……
        床头一束盛放的红色康乃馨,刚刚被护工阿姨用水壶喷了水,细密的水珠晶莹透亮,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异样的光彩。
        黄孝慈的弟子和姐妹分列两边,静静地守候在她的床前,没有人说话。
        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沉闷,弟子中年龄稍长的史雪芬轻声说:师父躺了几天,肯定闷着呢。姐妹们,我们给师父唱出戏吧?
        大家用眼神迅速地交流一下,产生了共鸣。是啊,老师唱了一辈子的京戏,她太劳累了,就让她听着京戏休息一会吧!
        刚在省电视台做完新闻节目后匆匆赶来的贺笑用眼神扫了一下高飞。高飞是老师的大弟子,理应由她起头。高飞领会了贺笑的眼神,她环望姐妹们一周,轻轻拉开了架势。师父一生追求完美,她不能让师父失望,要让师父看到她最好的状态。唱什么呢?此时,恰高飞、钱湘、周俐敏站在病床左侧,贺笑、史雪芬与护工站在病床右侧。贺笑说,咱们这个队形,好像两排宫女呐!一句话提醒高飞,《贵妃醉酒》?对,就唱《贵妃醉酒》!老师一生中唱了无数场《贵妃醉酒》,扮相惊艳绝伦,而且挂在她家客厅显著位置上的一张照片就是她《贵妃醉酒》的剧照,雍容华贵。在学生们的眼中,老师就是一生的贵妃!
        高飞清清嗓音,左手微微上扬,右手摆出优雅的兰花指,用高亢的京韵念了一句:“摆驾!——”
        嗓音落处,大家紧跟着摆出了摆驾的姿势。
        高飞一个华丽转身:“海……”
        “海”字还没出口,忽然传来一声缓慢而低沉的声音:“摆驾——”
        声音是那样清晰地送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住了:是师父?目光一齐落在师父的脸庞上,师父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又刚刚合拢,嘴角仍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师父!每个人的心都颤动了一下,师父听到了,师父回应了!这回师父真的要摆驾回宫了!泪水霎时塞满了眼眶,但谁都没有流下来,她们知道,师父不喜欢眼泪!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清亮而悠扬的嗓音在弟子们脑海中回旋,一颦一笑的神采飞扬,一招一式的雍容华贵,弟子们又怎能忘记?在许多重要场合与大型晚会上,《贵妃醉酒》是她的保留节目,因而弟子们相信,老师一定还在唱着、舞着,用最美的姿态来和这个世界告别……
        对大师来说,也许生命的离去与生命的绽放同样精彩。
        这天,是1月8日,四十一年前曾有一个和她握过手,说她很会演戏的伟人在这天去世。
        病房里静寂无声,而那一声“摆驾——”在弟子们心中掀起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平静,对她(他)们来说,这既是师父的告别,也是师父的嘱托。对京剧的热爱已经浸透到师父的骨髓里,师父的一生,除却京剧别无他物,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一声“摆驾——”,令黄孝慈撑到了第二天。那一声“摆驾——”,也是黄孝慈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遗言,对至亲的最后一句告白。
        1月9日,一代京剧大师、两度“梅花奖”得主、江苏省京剧院名誉院长黄孝慈在南京鼓楼医院溘然长逝。

        第一章|出京,阅尽繁华著沧桑

       
        歌手周慧敏曾经有一首很特别的歌——《红颜知己》,是香港TVB《刀马旦》的片头曲。在正式演唱这首歌前,她有一段念白:记得小时候,外婆成天给我讲有关于戏曲的故事,当我每一次经过古老城墙的时候,都听到他们在唱戏,每个人的声音都很特别。我经常想,如果我能够有机会,亲眼见到他们在台上唱戏的话,我一定很开心。
        在中国,戏曲的魅力是渗透在华夏儿女的灵魂中,镌刻在亿万东方人的骨子里的。它的流传是一种民族情怀与审美的延续,哪怕一个国人远赴海外,在美国,在欧洲,只要他曾经深深地爱过戏曲,就会把它播撒到天涯海角,传播给自己的后人。
        黄孝慈出生在北京,正是那座天天有人唱大戏的古老皇城根下,又怎能不把对京剧的喜爱浸透到骨子里?
        在她未出生之时,京城这片土地就已经是一个戏曲的天堂。
        早在清朝初年,京师舞台上已是百戏杂陈,诸腔争妍,京腔、秦腔、昆腔,交杂在太平园、四宜园、查家楼、月明楼……或空灵飘荡,或扶摇腾空,刚与柔,静与动,雄浑高亢与阴柔婉转的各色腔调,唱响了好几个世纪。
        乾隆年间,为庆祝皇太后六十岁寿辰,京师热闹非凡。从西华门到西直门外高粱桥十余里的路段,每数十步就扎一戏台,从西直门外长河到畅春园一路点设景物,为这盛典准备的戏曲歌舞逐一登台亮相。纪晓岚曾为此写下了“祥开五凤楼前,五色斑斓挥彩帐;歌舞八鸾队里,八仙会绕咏霓裳”的诗句。许是这十里繁华太多震撼,太过精彩,京师人彻底被戏曲的魅力所折服,直到把它们当做了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京城历来是文化的传播集散之地,传统中蕴含着潮流,潮流中透露出生机。
        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时逢乾隆皇帝八十寿辰,一个流行于江南地区,以唱吹腔、高拨子、二黄为主的徽班三庆班,从江南北上来到了皇城根下。紧接着四喜班、春台班、和春班也陆续来到北京,史称四大徽班进京。三庆班善演连台本戏,四喜班以演昆曲著称,和春班善演武戏,春台班以童伶为主。行内人称:三庆的轴子,四喜的曲子,和春的把子,春台的孩子。四大徽班原本聚集扬州,因扬州周围有许多盐商资助。这次进京后,他们剧目丰富,曲调通俗,腔调多样,表演精湛,不仅让京师观众口口相传,喜爱万分,更赢得了皇帝的赞赏。于是他们留了下来,徽腔逐渐与来自湖北的汉调、西北的秦腔、当地的京腔,还有昆曲等相互融合,交流渗透,至道光年间(1840年左右)形成了一个新的剧种——京剧。
        京剧一出,以无与伦比的势头在北京城内如日中天。在宫廷,它是达官贵人的掌上珠,在民间,它是平民百姓的心头好。无数艺人的长期实践,使京剧在文学、表演、音乐、唱腔、锣鼓、化妆、脸谱等各个方面逐渐登峰造极。无数斑斓的色彩在脸谱上勾勒出一幅幅经典,程长庚、谭鑫培、徐小香、余紫云、杨月楼、梅兰芳……名伶贯京师,逐渐融进京师人的心头。
        清咸丰年间,被奉为京剧鼻祖的程长庚与书生卢胜奎合作,新编了涵盖三十六本的长篇大轴《三国志》,京剧一举挣脱下里巴人的身份规约而登上宫廷演出的大舞台;清光绪年间,西皮二簧开始取代昆曲在紫禁城内回旋荡漾;1890年,慈禧赐谭鑫培四品顶戴,被视为对京剧国剧地位的正式加冕,终结了中国戏曲史上“花部乱弹”与昆曲之间的所谓百年花雅之争;1905年,中国人摄制了自己的首部电影《定军山》,古老京剧成为中国文明在电影胶片上刻下的第一道印痕。
        顺便说一句,京剧缘起于北京,而“京剧”这个名称,则起源于上海。1876年3月2日的《申报》上,一篇题为《图绘伶伦》的文章里,第一次出现了“京剧”这个词,并由此传遍中国。
        那时的北京,从高墙内院,到胡同小巷,时常能听到高亢悠扬的京胡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婉转动情的曲调,声线袅袅,绕梁不绝。那时的人们追星,追的是京剧明星,那时的贵人捧角,捧的是京剧名角儿。那时的京剧名角,上台一出好戏,可收黄金十两。那时的戏迷、票友,成群结队流连于各大戏台,形成一大景观。
        在他们之中,总有戏痴,如同现在的追星一族,把一生都迷醉在京剧中,不愿醒来。黄孝慈的父亲黄伯棠,就是这样一个铁杆京剧票友。
       
        黄伯棠祖上曾做过高官,不料后辈们的官却是越做越小,到他父亲,也就是黄孝慈的爷爷,只做到北京某郊县的一个县官。虽说是县太爷,但没建豪宅,没置办田产,特别清廉,当地的民众都夸他是个好官,清官!
        自小生在书香门第的黄伯棠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是文科高材生。辅仁大学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前身,当时是一所教会学校,进去只能说英文,不许说中国话。黄伯棠天性聪颖,也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男人。因为父辈们都喜欢听京剧,他耳濡目染,从小就是一位痴迷京剧的票友。因着先前家庭富裕,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戏园听戏,看戏,琢磨戏,甚至还请过专业的人为他说戏。与一般票友不同,黄伯棠从小读书,有很深的文化底蕴,对京剧的理解,自是不同旁人。他不但听戏,而且拉得一手好京胡,以至于后来还曾为京剧名家程砚秋、新艳秋操过琴。
        黄伯棠二十三岁时和家在徐州、居住北京的姑娘王宜结婚。王宜毕业于北京女子师范附中,是个美人胚子。据说,王宜的奶奶特别喜欢这个孙女,视为掌上明珠。但有人给王宜算过命,说她的命和她生母犯克,要让别人养着才好。所以王宜就从徐州到了北京,寄养在特别喜欢她的四姨家。经人介绍,王宜认识了黄伯棠,郎才女貌,两家又门当户对,很快就定了亲。婚后夫妻恩爱,夫唱妇随。黄孝慈记得,小时候曾见过父母在北京中山公园拍过的一张照片,俊男靓女,像电影明星。后来战乱搬家,照片丢失,不知所踪。
        黄伯棠兄妹五人,他是老大,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有佣人,王宜便是家里大少奶奶。王宜聪颖贤惠,与婆婆的关系融洽,背后从没说过婆婆一句坏话,提起来都是说婆婆的好,说婆婆是大家闺秀,人有教养,特别疼她,一块手绢都没让她洗过。
        世事难料。王宜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婆婆生病了。婆婆得的是子宫癌,去北京协和医院就诊。那时协和医院是日笨人开的,里面都是男医生,婆婆感觉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女主人,怎么能让男人看妇科病呢?所以宁死不让看,四十九岁就过世了。婆婆的过世,令王宜非常伤心。她梳着香蕉头,穿着白孝服,在婆婆灵前长跪不起,哭得昏天黑地。黄伯棠就对王宜说,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生下来就叫孝慈吧!
        1943年4月13日,北京复兴门保安寺甲十九号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黄伯棠家又诞生了一位漂亮的千金,秀美的眼睛如一汪秋水,白白的皮肤如白玉凝脂。黄伯棠从夫人王宜身边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轻声说:“女儿啊,为父希望你将来能做一个淑女,上孝下慈。”说完,用指尖温柔地扫过女儿的脸蛋。
       
        黄伯棠虽然是辅仁大学高材生,但他什么都不爱,就爱京剧,拉京胡。大户人家的规矩,早上起来,晚辈必须到父母房中请安。黄伯棠穿着大褂,把京胡塞到裤腰带里,用大褂遮住,请安后就偷跑出门拉京胡去了。
        小时候的黄孝慈经常看到父亲穿着长袍马褂,把京胡放在布袋中,别在裤腰上,偷着出去拉京胡的那一幕。倘若发生在今天,在人们眼中黄伯棠无非是一个喜欢玩音乐的少年,就像清华大学出来的歌手李健,像摇滚先锋崔健,是很酷很有激情的年轻人。可在民国时代,黄伯棠的行为颇有些“忤逆”了。在那时的主流国人眼中,读书做官才是正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唱戏的被称为“戏子”,社会地位低下,不是万不得已,长辈们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学戏的。黄伯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想法,送儿子进大学就是期望他能走上仕途,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迷上京戏。父亲的想法是,你喜欢可以,拉着京胡玩玩也行,但不能从事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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