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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52)

(2023-05-13 21:47:37)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52)

        小康梦——翻书杂记叶延滨

        闲住京郊密云。
        在密云闲住,原因简单,一是有了闲暇时间,脱去了早九晚五的公务,便能住到远郊清闲陪书;二是密云上风上水,空气好,净心还净肺。闲了静了,便翻书,也不认真地捧着大部头啃。读过的书,翻到哪里读哪里。多读的是早先读时折了页角的,还有用笔在文字旁边写了一两句话的。这不,记了一句: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老夫子的话。孔夫子与弟子谈人生理想。子路说,车马衣裘与朋友共享有。这是务实的人说的话。颜渊说,做个谦谦君子,不张扬。是个追求精神的人。孔老夫子比弟子心宽,要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低调地展示了其入世的抱负和理想。看来,谈理想,说人生,讲追求,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是个常说常新的话题。
        在我求学时代,关于这个话题,好像年年讲天天说,印象最深的是高中毕业那年。那年,我在大凉山的一所高中,“文阁”取消了高考,也就断了所有高中生“上进”的可能。进驻学校的“军代表”还有“工人宣传队”,还要叫大家开会,开会不是上课,一是由他们来讲“大好形势”,二是学生来谈“阁命理想”。学生谈“阁命理想”,虽也有套路,但还是有人说真话。记得最真的一句话,是金沙江边会理县农村考上来的一个男生说的,他说:“我做梦都想当一个北京郊区的农民!能吃饱,穿干净衣服,还有机会看天安门。”他话音刚落,全班人都哄堂大笑。笑声刚起,张开的嘴立马合上,全场又悄无声息。这句话扎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想起,都好像锈迹斑斑的钉子,扎得生疼!在那个时候,断了大学上进路的农村孩子,能做的美梦只能如此。一辈子只能当农民,那就当个北京郊区的吧。京郊的农民比金沙江畔的有三点好:一能吃饱饭。二是穿干净衣服,能体面见人。三还想看天安门,说明政治上有追求。其实,他真的用心想了,想他可能梦想达到的生活。他做梦都没敢想离开农村,他在所有的可能中,给自己选了最好的可能——京郊农民。
        孔老夫子说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头一次听到这句《论语》中的话,是在秦岭大山一座工厂里。高中同学的这个梦,在今天可能让人不好理解,买一张车票,你就上北京嘛。可那时候,农民进县城都要生产队开证明,他是在白日做梦。农民不行,城里人行吗?城里毕业的大学生如何?
        ……
        翻《论语》翻出这么些往事。早些年,中国人活得够辛苦,就那么一点念想:一个农民孩子就想吃饱饭,一个知识分子就想夫妻在一起,愣是可望而不可得。
        合上手中书,想孔夫子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其实就是我们挂在嘴上的小康啊。
        不易得之,且望珍惜……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52)

       一次拥抱黄咏梅

        17岁离开家乡读大学,就注定成为这个车站的常客。20多年来,我对家乡的回忆,出现最多的便是这个车站。因为,它是我归来时第一眼看到父母的地方,也是我离开时最后一眼看到父母的地方。也因为,这个车站是家乡唯一通向远方的出发地——这些年,我一直在远方。我习惯了在这个小车站里找父母。父母也习惯了迎接那个一脚跨下车门,拖着旅行箱的女儿。尽管,岁月让这三个人一点点地变老,可是,这些习惯却没有变老,相反,一次比一次让人感到心跳。
        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个车站,不过,跟我没有关系。那时候,我还不懂得什么是别离,什么是团聚,那时候,“你还必须闻着母亲的一件旧毛衣才肯睡觉”。我父亲这么说着,脸上露出怜爱的笑容,仿佛相比起现在,他跟那个时候的我更近。父亲说就是在这个车站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在我父亲还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就跟随乡里人辗转到泰帼扎下了根。……奶奶到去世也没等到爷爷回来。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我爸爸才敢跟爷爷通信,最终等到了80岁踏上返乡之路的爷爷。“在车站,我举着一块写着我父亲名字的牌子,接到了我的父亲。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尽管那历史性的一刻已经过去30多年了,父亲依旧心绪难平。“当他拄着拐杖,朝我举着的牌子走来的时候,我又害怕又激动。当他站在我面前,跟我相认的时候,我真想一把抱住这个陌生的老人,这个——我的父亲。”可是,那是上世纪80年代,人们的嘴巴不会像现在动不动就说“亲爱的”,除了握手之外还不好意思拥抱。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父亲只是久久、久久地握住爷爷的手,身体并没有贴上去。
        如果说,一个正常人的童年记忆里都必须出现一个父亲,那么父亲在车站接爷爷的记忆,就算是他的童年记忆吧,那一年,父亲40岁。
        几十年来,这个车站还是有些变化的,扩充了地盘,加高了楼层,开发了长途路线,候车大厅装了冷气,也增加了各种商铺,人变得越来越多。父母一直在这里履行着迎接和送别的仪式。是的,这是一种不可取代的仪式,即使他们如今已经进入老年,行动已经失去了敏捷和弹性,他们依旧迟缓地在人群中,坚持地完成这仪式,等候或者目送。直到某一天,我忽然想起来,其实我从来没有很好地完成过这些仪式,我从来没有在车站给过他们一个拥抱,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场面一样。
        这些年,人们相见或相送逐渐喜欢拥抱。在各种活动、会议的场合,我跟那些人拥抱,刚认识的、久别重逢的,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拥抱跟握手一样来得轻易。可是,我觉得,跟父母拥抱并不容易。我的确想过在告别的时候,跟父母拥抱一下。可是,站在吵闹的人群中,父母总是装作很轻快地嘱咐我这这那那的,尤其是我的母亲,总在细细碎碎地说着那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父亲则在一边微笑着颔首附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们不让我插入一句话,我只有点头听命的份。很多次,我在想,我是否可以用一个拥抱打断他们的话?他们是否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隆重给吓住?要知道,他们都是老派人,一贯内敛。
        最近一次回家乡看望父母,因为父亲身体不适,我多呆了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父母不听我劝告,依旧固执地要到车站送我。站在陆续上客的那辆大巴前,父母跟过去不太一样,话少了许多。没有话,我只好一眼一眼地看着他们。他们真的是老了。人也矮小了一些。想到我一次次从这里出发到远方,扔下他们在这里,每天看着我所在那个城市的天气预报过日子,或者在报纸杂志里寻找我的名字。比起不舍,我的歉疚更多。就在这些复杂的沉默中,我终于伸出手,抱住了我的父亲,然后又抱住了我的母亲。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什么,如果说了,也只能是个别的单词,因为我已经哽咽得忘记了一切。果然,父亲和母亲被我的拥抱吓了一跳。父亲尽管眼睛红红的,但还是难为情地说了一句:“傻孩子。”母亲则顾不得难为情了,她跟我一样,用手背擦着眼泪。
        我在泪眼中,还是看到了那些奇怪地看我们的人。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在这个小车站,人们会自然地将眼前这场景归为“戏剧性”,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或者,按照自己的常识,他们将这样的举动理解为一个小孩子向父母撒娇。要知道,一个成年女人,众目睽睽下向一对老年人撒娇,拥抱、哭泣,实在有些怪怪的。
        我很快转身登上了车,找到靠窗位置坐了下来。再望向窗外的时候,发现只剩下父亲一人了。他不知所措地朝我这边看看,又朝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边看看,犹豫着是要继续站在这里,还是朝柱子那边走去。我猜,我那一贯粗线条的母亲,正躲在那根柱子背后抹眼泪。我哭得更厉害了,将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滑了下去,一直滑到窗子底下,直到父亲看不见我。我边哭边在心里哀求,快开车,快开车。然而,这车久久都没有开动,乘务员几次跑上来清点人数,告诉大家刚才跑下车买饮料的乘客还没回来。我只好一动不动地将身体窝在座位里,再也不敢将脑袋露出窗口。这过程漫长而难过。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乘客上车了,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我本能地站了起来,只见我母亲迅速地跨进了车,她看到我了,她麻利地向我走来,将手上一袋东西塞到我手上:“路上吃,别饿着。”她又麻利地返回到车下。她那矮小的身体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敏捷,就像一个年轻的女人。
        几乎在我母亲跨下车的同时,我就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整个车子抖起来了,它跟我的身体一样。那个袋子里装着热乎乎的几只茶叶蛋和熟玉米,是母亲刚才趁等乘客的时候,急急忙忙跑到候车大厅买的。
        车子开出了一些距离,我才敢看出窗外。在我模糊的视线里,父母已经小得像两个儿童的影子。
        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我在笔下虚构了许多的人物和情节,然而,我知道,有些东西是难以虚构的,它们是真实的存在,或者是真实的情感,它们在预言或者印证着读者的现实,一次又一次。比方说,在车站里我跟父母的那一次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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