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海在京剧《芦花荡》里饰演张飞
袁世海主动揽过
委过于人的事情,各行各业都有。而袁世海这位功成名就的京剧老演员,晚年在台上不慎出错,却能主动揽过,实属难能可贵。
一九九〇年,为了纪念徽班进京两百周年,北京举行长时间、大规模的文艺汇演,各路名家纷纷献艺,连一些年事已高、敛迹舞台的老演员也粉墨登场。
年逾七旬的京剧花脸袁世海饰演《芦花荡》里的张飞。随着锣鼓经〔水底鱼〕的响起,袁世海刚一出场,勒头的网巾松了,盔帽掉了下来。这时,他诚恳地向台下的观众道歉:“对不起,好久没有登台了,是我勒头没有勒紧。”
其实,这并非袁世海的过错。戏曲演员勒头讲究分寸,勒得过紧,头昏脑涨,人受不了;勒得过松,容易“掭头”(指演员因勒头不紧,不慎将盔头和网巾脱落)。一般演员勒八分紧就行了,也有演员怕台上“掭头”,故意勒十二分紧。化妆师傅考虑到袁世海此时年事已高,久未登台,勒得过紧,怕老人家受不了,因此自作主张,只勒了五六分紧,谁知刚一上场,就“掭头”了。
袁世海这种主动揽过的精神,体现了一位京剧老演员的精神境界。
傅全香在杭州黄龙洞与一位忠实的老戏迷合影。老戏迷的脖子上挂着同样爱看戏的妻子的遗照
♥傅全香与戏迷的遗照合影
戏曲的繁荣,既需要演员精湛的表演,也需要观众热情的捧场,演员和观众之间是一种鱼水相依的关系。很多德艺双馨的老演员把观众奉为上帝,与观众建立了深厚感情。比如“越剧十姐妹”之一的傅全香就曾与老观众的遗照合影。
二〇〇六年,傅全香来到杭州著名风景名胜区黄龙洞,观看黄龙越剧团的精彩演出。有一对年近八旬的老夫妻在黄龙洞看了将近二十年的戏,风雨无阻。这一天,作为痴迷傅派艺术几十年的铁杆戏迷,老夫妻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偶像傅全香,激动不已,要求合影,以遂半生的夙愿。可惜那次老夫妻自带的照相机没有拍好,约定来年再拍。
第二年,傅全香如约来到黄龙洞,主动提出要和去年约定的那对老夫妻合影。遗憾的是,妻子已经过世了,丈夫将妻子的照片挂在胸前,每天仍来黄龙洞看戏。老人动情地说:“请傅老师和我、我老婆一起合个影吧!”于是,傅全香和老人以及他妻子的遗照合了影。当时,傅全香和老人都落了泪。
后来,傅全香因为脑溢血陷入深度昏迷。苏醒过来后,她逐渐恢复知觉和语言,但是大部分肢体仍不能动弹。在病榻上,她非常怀念朋友,想念观众。
二〇一二年夏天,傅全香托上海市戏剧家协会秘书长转告浙江京昆联谊会会长沈祖安,说经常想起与老人及其妻子的遗照合影这件事,要他把老人妻子的照片放大,再合一次影。可她哪里知道,老人早在两年前就过世了。
常香玉在豫剧《花木兰》里饰演花木兰
♥两个省主席,不如一个常香玉
济危扶困,本是梨园行的一个好传统。豫剧艺人常香玉为家乡河南巩县义演,所得全部资助乡亲修建河坝,演绎了“两个省主席,不如一个常香玉”的佳话。
河南巩县的老百姓吃够了洛河河水泛滥的苦头。民国时期,乡亲们利用农闲时节,挖石头,烧石灰,准备修建一道挡水的堤坝,以防水患。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资金。他们先找到当地曾经出过两个省主席的刘家,碰了一鼻子灰;再找到正好大病初愈的常香玉,看她能不能为家乡修建堤坝演几场义务戏。
常香玉一口答应,精心安排了十天的戏码:《卖衣收子》、《贩马记》、《秦雪梅闹书馆》、《别府》、《吊孝》、《二度梅》、《蓝桥会》、《玉虎坠》、《六部西厢》,最后一天她双演反串戏,戏码是《黄鹤楼》和《收姬昌》,前边演小生周瑜,后面演老旦姬母。十天的戏演得称心,观众踊跃,卖票所得足够购买八百袋面粉。
堤坝建好以后,乡亲们在南河渡给常香玉立了一块碑。从此,在巩县流行着这样的顺口溜:“两个省主席,不如一个常香玉”。
王芝泉在昆剧《扈家庄》里饰演扈三娘
♥王芝泉家的饭店生意不错吧
在梨园行,新中国成立前很多师傅教徒弟时总要留一手,新中国成立后很多师傅对徒弟不仅在艺术上倾囊相授,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上海昆剧团的武旦王芝泉就是一个典型。
从一九八六年开始,王芝泉先后带了六名学生,号称“六朵金花”。武旦行当平时舞刀弄枪,体力消耗很大,加上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充营养。于是,王芝泉让丈夫王啸麟在家里做好鸡鸭鱼肉,让“六朵金花”每周来家一次,大快朵颐。
王啸麟做的老母鸡炖蹄髈堪称一绝,最受“六朵金花”欢迎,成为每次聚餐的“保留节目”。为此,王啸麟每周都去肉摊买排骨。摊主一看见他,就满面堆笑地招呼:“你家饭店的生意不错吧?”
王啸麟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是开饭店的。”
“不开饭店,能吃这么多啊?”摊主不相信。
后来,“六朵金花”都找了对象,其中五位是同行,到王芝泉家吃饭的“小分队”从六个增加到十一个,王啸麟的排骨采购量增加了一倍多。这下,肉摊老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的话了:“你看看,生意越做越大了。”
有一年中秋,王啸麟到荷兰探望女儿。王芝泉下不了厨房,只好请“六朵金花”上馆子,吃一顿团圆饭。看着这么大“一家人”,服务员忍不住问点菜的王芝泉:“您有这么多女儿啊?”
“那样我就太幸福了!”王芝泉笑吟吟地说。
“我们就是她的女儿,亲女儿!”“六朵金花”异口同声地说,和“妈妈”搂在一起。
无独有偶。一九八三年,浙江宁波镇海越剧团到上海演出《柳毅传书》。事后,饰演龙女三娘的花旦方亚芬和一名小生留在上海越剧院,学习川剧名家的水袖功。这时,越剧名老生徐天红主动揽下了两个姑娘的食宿,把她们带回自己家中,妥帖照料,视同女儿。
为期二十天的学习结束了,方亚芬启程返回镇海之际,向徐天红道谢:“老师,你待我们太好了。国家有‘三包’,你是‘四包’。”
徐天红不明白:“什么叫‘四包’?”
方亚芬回答:“你对我们包吃、包住、包穿,还给我们零用钱,不是‘四包’吗?”
徐天红听了忍俊不禁。
(摘自《梨园趣闻录》,作者王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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