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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瞰富连成[续](十一)|吴小如

(2022-10-05 22:03:42)
分类: 图文:菊坛轶事
鸟瞰富连成[续](十一)|吴小如
筱翠花《活捉三郎》

        “盛”字科旦行述略
        从喜连成到富连成,旦行人才除于连泉(小翠花)舞台生命较长外,其他演员往往刚崭露头角,即不幸夭逝。“连”字科的李连贞,三十年代初即病故,与“喜”字科云中凤命运相同。“富”字科唐富尧、吴富琴舞台生命较长,惟始终演二路青衣。“盛”字科仲盛珍工花旦,实是全材,在科时挑旦行大梁,朱家溍先生每盛誉之,未出科即夭逝。我一九三二年开始看富连成的戏,花旦王盛意、孙盛芳已出科;在科效力者,青衣为陈盛荪(他是陈丽芳之侄,《鸟瞰富连成》中误作陈德霖之侄),花旦为刘盛莲,武旦为朱盛富,呈鼎足之势,各有专工,皆出类拔萃。盛荪在科时,与老生合作《二进宫》、《南天门》、《法门寺》、《寄子》、《二堂舍子》诸戏,与小生合作《出猎回猎》、《奇双会》、《游园惊梦》,《孝感天》等戏,与花旦合作二本《虹霓关》、《能仁寺》等戏,无不铢两悉称,游刃有馀。其本工戏如《宇宙锋》、《六月雪》,亦学有本源,循规蹈矩。出科后曾见其配王又宸、王泉奎合演《二进宫》,随老生调门唱至终场,陈德霖、尚小云外殆无如盛荪能嗣响者。未几抱病息影,随即夭亡,除搭李盛藻班时间较长外,只与王又宸演过一两场未展其长即俶尔而逝,真可惋惜。
        但更值得惋惜的是刘盛莲。盛莲在科时,所有花旦戏几乎由他一人包揽。其嗓音较差,却自出机杼,学王瑶卿倒嗓后念白,全用本嗓(只在唱时用假嗓),别具一格,这里特别值得提出的,是我在吉祥戏院看李盛藻全部《祢正平》的那一次。前面提到,那场戏中轴子是李盛斌的《三江越虎城》,而压轴则是刘盛莲的《十三妹》。这是我看盛莲的最后一场戏,也是他最精彩的一次演出。故时逾六十馀年而至今犹不能忘。这个时期的盛莲,表演艺术已臻成熟,扮相也一脱稚气。何玉凤全身红妆,眉心一点红痣,一出场便使观众眼前一亮。光彩照人,台风极美,广东人说女性喜用“靓丽”字样(“靓”读亮),惟盛莲这一场戏足以当之。第一场“蹚马”,不仅身段婀娜,而且步法谨严,浑身上下,无一处无戏。尤其念白用本嗓,几乎疑为王瑶卿重登舞台。一场未终,观众彩声已情不自禁地沸腾起来。难怪吴祖光先生以盛莲为模特儿,写出了他的成名之作《风雪夜归人》。未几听说盛莲染肺结核,终于不治而早夭。“盛”字科的三位杰出的旦行人才,仲盛珍、陈盛荪和刘盛莲都是英年早逝。其后李世芳又于四十年代乘飞机罹难,不幸的命运何以大都汇集于富连成出身的旦行演员身上!朱盛富出科后即未见其演出,或言其寿亦不永,岂真属造化弄人耶?
下面再谈一下王盛意和孙盛芳,这两位旦角演员似乎也是彗星式的人物。
        一九三二年,王盛意已出科。我第一次在北平哈尔飞戏院看荀慧生的全部《十三妹》(自《红柳村》至《弓砚缘》),即由王盛意配张金凤。那是一个星期日的日场,除大轴《十三妹》外,压轴为贯大元的《南阳关》,中轴为时慧宝的《搜孤救孤》(从“白虎堂”起,至“法场”止),前场为吴彦衡的《薛家窝》。这时傍荀先生的“四大金刚”(芙蓉草、张春彦、金仲仁、马富禄)已去其二,芙蓉草改为王盛意,张春彦改为曹连孝,金、马犹在班中。这出《十三妹》除荀、王分扮何玉凤、张金风外,金仲仁扮安骥,曹连孝扮安学海,马富禄扮赛西施,蒋少奎扮邓九公,红花绿叶相当整齐。到三十年代中期,荀班配角已每况愈下。老生王文源,二旦林秋雯,里子老生陈喜星,虽稍逊色,还够一定水平。丑角则马富禄换成朱斌仙,已有上下床之别。幸金仲仁、蒋少奎及老旦孙甫亭仍为旧人。再到后来,金仲仁年事已高,由徐和才接替,观众已啧有烦言。盖徐艺本平庸,而年龄视荀先生差距又大,在台上演夫妇,使人有“如同母子”之感。而二旦则长期用何佩华。何早年艺本不弱,晚乃渐入颓唐,与荀合演《红娘》,莺莺如半老徐娘,红娘虽尽量做出天真烂漫姿态,亦属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境界,加上小生沈曼华亦嫌脂粉气太重,勉为其难,甚少是处。故自五十年代以后,除大合作戏外,我已极少看荀先生的演出。非其艺之不精,惜其年之日耄也。这是题外话,但郁积心中数十年,聊借此机会一吐为快耳。
        再说王盛意。盛意傍荀先生时间不算太长,但作为二旦,确是难得人才。无论扮相身段及唱念做表,皆中看而动听。惜自一九三六年我移居天津后即未再看过王盛意的戏。
        孙盛芳亦工花旦,惟接近王瑶卿一派而非纯粹小(翠花)派。三十年代孙出科即挑班,惟不常上演。我只见过一次他演的《胭脂判》,与小派风格异趣而以台风取胜。后亦不知其所终。

鸟瞰富连成[续](十一)|吴小如
孙盛文剧照

        孙盛文和裘盛戎
        说到富连成“盛”字科净行演员,不能不首先提及孙盛文。盛文是一位特殊人物。他在科班里不仅是出色的演员,而且是资深的教师。与盛文同科的裘盛戎,稍后一点的袁世海,都曾受过这位大师兄的教益。而我本人,则是孙盛文的忠实观众,从一九三二年即开始听他的戏了。一九八〇年,承钮骠兄先容,并陪我专程拜访了盛文、盛武两位先生,畅谈良久,我向他们两位请教了不少问题,获益良多。由于事忙,还未及再次向两位先生请教,盛文以心脏病遽归道山,使我深感遗憾。现在借写这本小册子的机会,仅就记忆所及略谈我所看过盛文的戏和他多年从事戏曲教育工作的劳绩。这只是一个普通观众的心声而已。
        前面已谈过,在一九三二年我最初看富连成的三场戏中,就有两次看到盛文的演出。一次是《洞庭湖》的牛皋,另一次是与叶盛章合演的《祥梅寺》。牛皋属武二花性质,《祥梅寺》的黄巢则为钱派路子。后来知道,盛文的老泰山是钱派名净刘砚亭,足见盛文的钱派戏是学有本源的。
三十年代初,是“盛”字科演员群挑大梁的鼎盛阶段。而花脸一行,裘盛戎当时刚崭露头角,许多重头戏都由盛文独挑重担。与此同时,盛文在科里已承担起教戏的任务,据翁偶虹先生亲自对我谈及,盛文不仅给师弟们“说”过戏,连初演老生后改花脸的刘连荣,也曾向盛文问业。可见他教戏的资历也相当长久了。一方面是勇挑重担的主要演员,另一方面却是科班中经验丰富的良师,这在当时确不可多得,所以我说盛文是一位特殊人物。
        我所听过盛文的戏,可分三个阶段。最早的阶段是盛文所主演的大轴戏,也可以说是以花脸挑大梁阶段。自侯喜瑞成名后,富连成(也包括其他班社,如中华戏校)所培养的架子花很少有不宗侯先生的。盛文在科里长期效力,所演侯派戏极多。有的戏侯喜瑞本人并未演过,而盛文却能经过揣摩,以侯派路数来演出。如富连成独有本戏《战官渡》,曹操实为主角,而这出整本群戏中的曹操在当时非盛文莫属。出场的大引子,足与《长坂坡》、《战宛城》两戏媲美。我看盛文此戏,心目中一直以为他是宗侯派的。及后询问过好几位知情人,才知科里排此戏时,侯早已出科,这出戏的曹操实为盛文所独创。可惜此戏用人太多,“盛”字科大队人马出科后,这戏便挂了起来。故盛文这出戏的曹操堪称空前绝后了。新中国成立后孙承佩先生以北京文化局领导的身分给北京京剧团的马、谭、裘编了一出《官渡之战》,那完全是另一出新编历史剧。我曾当面问过孙承佩先生,是否看过富连成的《战官渡》,他根本没听说过这出戏。我于是缄口无言,再不发表意见了。
除《战官渡》外,盛文的《英雄会》,也是列大轴的主角戏。记得此戏演出,例由韩盛信配窦尔敦,而所用人员极多,竟使后台为之一空。我一生遗憾,既未看过杨小楼的《英雄会》,又未看过侯喜瑞此戏。而差堪告慰者,独见过盛文此戏的黄三泰。当时盛文年纪虽轻,却已具老成人典型,对我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盛文所演大轴戏中,还有一出《沂州府》,盛文扮主角李逵。此戏包括《真假李逵》,但李鬼不作为主角(如演折子戏,则李鬼为主角),演至李逵打虎,沂州府被擒,由梁山英雄劫法场,李逵与李鬼同上梁山结束。一九八〇年,我曾亲自请教过盛文先生,证实老戏《沂州府》与今本《李逵探母》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看盛文戏最多的,还是在后两个阶段。一是“盛”字科大队人马离去之前,凡花脸应工的各个角色,大都由盛文担任。如配叶盛章演《九龙杯》的黄三泰、《五人义》的颜佩韦(这两个角色后来归宋富亭配演)、《巴骆和》的鲍自安(后来由袁世海接替)、《安天会》的李天王、《铜网阵》的襄阳王(后来由裘盛戎接替)等。二是“盛”字科诸人出科后,我因对这一批演员深有感情,一度追着李盛藻的班看遍东西南三城。而盛文长期搭李班,因此同时也看了不少盛文的戏。最精彩的是《四进士》的顾读(侯、郝二老此戏我均未见过,他如马连昆、刘连荣及后来的袁世海、周和桐,都不及盛文;裘盛戎曾演过此戏,亦不对工),《夜审潘洪·黑松林》的潘洪,还有《取洛阳》的马武。盛藻演全部《浔阳楼》,我记得盛文演的不是刘唐,而是《李逵夺鱼》一折的李逵。在李盛藻班中,所有花脸戏大都由盛文应工,只有《火牛阵》的伊立和《骂曹》的曹操,临时特烦盛戎加盟。及富连成报散,叶氏昆仲邀请同科师兄弟演出过几次“合作戏”,我见过盛兰与盛文合作的《临江会》,盛文扮关羽,与周瑜碰面时两人的表演都十分精彩,极为过瘾。更稍晚,裘盛戎初试挑班,邀盛文合作,首场演全部《普天乐》,即《探阴山·铡判官》,盛文扮阎王。自此之后,盛文便逐渐息影舞台,我看盛文的戏也就告一段落了。
        盛文的表演艺术有几个突出特点。第一,规矩有法度。富连成出身的花脸很多,在盛文之前有马连昆、苏连汉,以及刘连荣,都有水平。但马连昆演戏有时松懈,甚至爱开搅,观众看他的戏得碰运气;苏连汉天赋差,唱工不受听;刘连荣能唱,其他方面略嫌粗疏。而盛文演戏,从来一丝不苟,处处有准谱,该卖力的地方绝对不马虎,同时又不抢戏做。他演《临江会》关羽,虽由花脸应工却具红净工架,与盛兰合作,相得益彰,恰到好处。《四进士》的顾读,盛文全宗侯派,重点戏为“三公堂”的前两场,与宋士杰舌剑唇枪,做到滴水不漏;而身段表情尤能不温不火,我所见过的这个角色应以盛文为第一。《夜审潘洪·黑松林》的潘洪,有两处与通常不同:一是《夜审》一场盛文不耐重唱,改二黄导板、原板、散板为吹牌子;二是《黑松林》一场虽摘去相貂而不脱红蟒,当杨延昭念“结冤一百单三箭,报仇二百零六枪”时,盛文穿蟒着厚底靴,先全身颤抖而后走“乌龙绞柱”,两腿具见功夫。髯口、袍襟均一丝不乱,且面部有表情。平生所见上述诸戏,皆以盛文水平为最高。第二,盛文兼侯派与钱派之长,如曹操戏纯宗侯派,而《祥梅寺》黄巢、《奇冤报》判官、《打棍出箱》煞神则纯宗钱派;他如《取洛阳》马武、《五人义》颜佩韦、《恶虎村》濮天雕等,又兼融钱、侯两派之长,却又给观众以完整印象,毫无生硬拼凑痕迹。不像后来标榜学侯派的演员演全部《连环套》,于“拜山”出场时竟唱出裘盛戎自编的垛板,让观众听了感到不伦不类。第三,盛文嗓未变音时,是连铜锤戏也唱的;后来专工架子花(兼演武花脸),唱工便非其所长。但有时演《空城计》司马懿、《铜网阵》襄阳王,该唱大段时也从不敷衍,虽不能如裘盛戎那样出色,却以淳朴平正取胜,不给人以力竭声嘶的感觉。这说明盛文在花脸行中无论唱念做打,均有功底。人们只知老生有所谓“功夫嗓”,其实净行也有“功夫嗓”,盛文就是明显例证。甚至连裘盛戎的嗓子,虽有天赋,亦恃后天功力。如果你从三十年代一直听裘盛戎,听到六十年代,便知吾言不谬。这正是盛文与盛戎异曲而同工之处。
        盛文后半生一直以教戏为主,新中国成立前后,他都培养了大量京剧人才。我一九八〇年与盛文先生谈及给青少年初学者“说”戏的事,盛文举了一个例子。他说:“盛戎的《铫期》唱红了,有他自己的演法。想学这出戏的青年人无疑都愿学裘派。可是在学校里,我给孩子们开蒙,仍先按老路教他们唱传统的《草桥关》。等把头二本《草桥关》学会了,再教他们琢磨盛戎的风格特点和唱腔特色,一点点往深处、细处加工,唱出来就是盛戎的全部《铫期》了。”我认为盛文真不愧为一位资深的戏曲界老教育家。我本人也是教书匠出身,一辈子以教书为业。记得自己做学生时,初中、高中的课程重复的很多。如史地、生物、理化,初中时学一遍,高中时又学一遍。但第二遍就跟学第一遍时感受大不一样。如果你上了大学文科,本国通史或世界通史可能还要再学一遍。这一遍学下来,跟中学小孩子时代学历史课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有一段时间,中小学教育主张避免重复,一门课从小学到中学十几年中只学一遍。结果学生毕业后,学了等于未学,哪一门课程也没有掌握得很牢固。这实际上与学戏同理。我是一名京剧业馀爱好者,为了深入理解戏曲艺术丰富的内涵,我从听戏、看戏一度也发展到投师问艺,向内外行专家学过戏。我学戏的过程乃是从开蒙戏学起的。如《取帅印》、《凤鸣关》、《渭水河》、《天水关》以及若干里子老生戏,是我最早学的第一批剧目。老师教的只是“大路活儿”,自己也没有考虑应该归入哪一门哪一派。听了盛文先生一席话,我从他教戏过程中同样悟出,不论是读书还是学戏,都应当循序渐进。而现在的青少年演员,戏会的不多却一上来就归了某派。由于基础未打好,纵标榜为某派最多也只能学到一点皮毛,不但无法超越前人,甚至连自己的戏路也受到限制,把自己的前进道路也给走狭窄了。因此我想,盛文先生已仙逝多年,他一生演出的剧目和他在教学方面积累的无数经验,都应抓紧进行研究而予以继承,并尽快加以总结。舍此而不为,仅在口头上侈谈什么“振兴”、“改革”、“创新”,结果只能每况愈下,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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