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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2022-09-14 22:18:57)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47年剧照

        三、回乡探亲
        1946年初,我在老闸戏院天红剧团搭班。演完《父母之爱》后,中间有近半个月的空当期,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回一次家乡,恰巧有个同乡也要动身,我便与她结伴而行。
        自从1938年夏天离家来上海学戏,我已经有七年多没有回去了。学戏期间,每年都有较长的歇夏期,那时没有钱作路费,年纪小也不敢一个人回去。等到满师后能挣一些包银了,那几年总要与师姐妹组班去外地演出,锻炼的机会也不想轻易放弃,外加老板调兵遣将频繁更换搭档,每天忙于演出生计,回家的事就一直搁下了。
        这些年,我只能通过同乡带的口信了解家里的情况。有时候母亲会腌制一些家乡特产如糟鸡糟肉,托人带给我,每当吃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更想家了。那时候通信不便,传话的人有时以讹传讹,还闹过不少笑话。有一次家乡有人来,说我父亲得病去世了。我信以为真,当场大哭了起来,每天要演出又不能回去奔丧,只能在住处设一个小小的灵位,每日焚香祭奠。过了几天,又遇见另一个同乡,见我戴着孝,便问起来,我说:“我父亲过世了。”那人大惊,说:“我刚从乡下上来,前几天见你父亲还好好的呢。”后来才知道,前一阵父亲生病,去镇上就医,不知怎么就被误传成他病逝的消息。
        有一次,一个自称是家乡来的人找我,说我母亲托她带口信,家里急需钱用,让我把钱交给她带回去。我深信不疑,陆续给了那人两次钱。后来家里人告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这才知道遇上了骗子。过了一阵,那人居然又来了,被我揭穿后,她央告说,自己也是生活所迫,现在身上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我念在同乡,又给了她一些钱。
        那时虽说抗战已经胜利,但时局还是不稳,我们尽量避开大路,选择水路坐船回家。临行前,我带了一枚金戒指给妈妈,买了一些吃的给弟妹,另外还准备了一点礼物给家乡的亲朋。那枚金戒指我怕路上丢了,特意缝在内衣的口袋里,想着这样便能万无一失。经过一路车船奔波,终于回到了这些年来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坑边村。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她正在收拾晾晒的衣服,我快步跑上前叫了声:“姆妈!”母亲回头看见是我,惊喜地叫了起来:“彩娟,是你么?你回来啦!”说着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拉着我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母亲带我走进了一间小柴房,原来自从我走后,家乡闹过几次土匪,我们家原来的房子都被土匪放火烧了,好在家人都平安无事。
        母亲拉着我问长问短,忽然想起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烧年糕去。”七年多了,母亲做的年糕只能是我梦境里的美味,吃着眼前这碗母亲烧的油菜年糕汤,望着她瘦削的脸爬上的细密皱纹,虽然年糕汤依然如同记忆中那么好吃,我的心里却满是酸涩。
        两个弟弟长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记得我离家时,最小的弟弟才五岁,抱在母亲的手里,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大男孩了。一开始弟妹们对我还有点陌生,怯怯地望着我,我拿出礼物分给他们,说起小时候带他们玩耍的趣事,他们渐渐对我热络起来,“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父亲在外乡教书,没有见到。晚上等弟妹都睡下后,母亲跟我聊起家里近年的情况。几次匪乱后,家里除了三间柴房,什么都没有了,连吃饭的米、替换的衣服都是问别家借的。村里有的人家更惨,只能长期住在祠堂里。说着说着,我忽然想起那枚金戒指,可是翻遍全身却怎么也找不到了。那只戒指是我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是准备送给母亲的礼物,偏偏就弄丢了。我心里又急又痛,母亲也很难过,说:“你怎么这样不当心呀!”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家里的生计艰难,一枚戒指或许能抵上一段时间的家用。我忙安慰她:“姆妈别难过,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这次回乡让我了解了家里的困境,回去之后,我找到一位在上海做生意的亲戚,通过他的办事处每月给家里寄点钱,父母也可以常来上海看我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把家里唯一一只生蛋的母鸡杀了,说要给我补身体,还跑去十里路外的黄泽镇买了我爱吃的菜。望着母亲忙碌却满足的身影,弟弟欢喜天真的笑容,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回家的第三天,我去了父亲教书的村子,他见到我,似乎并没有显得很高兴。我和父亲一起吃了晚饭,他默默地看着我,总在那里叹气。我隐约觉得,他对当年同意我去上海学戏的事依然无法释怀,为自己没有能力抚养子女而内疚。吃完饭,父亲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还好吗?”我说:“阿姐很照顾我,一切都好。我现在可以独立了。”父亲点了点头,似乎安心了一些。

【连载8】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40年代末,剧照

        转眼假期将满,我必须回上海了。父亲不放心我一个人走,他给学生放了几天假,执意要送我回去。第二天清晨,我和父亲离开家。步行了二十多里地,父亲怕我走不动,在县城里给我雇了顶藤轿,他自己却坚持不肯坐轿,跟在后面走。到三界镇已经是黄昏了,父亲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让我先休息,他说要出去走走。
        没多久,父亲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了。那人对我说:“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是这里剧场的管理人,今晚我们这里有个戏班要演出《孟丽君》,想请你来客串一下。”我犹豫地说:“那怎么行?这里的剧团我不熟悉,再说时间也来不及,戏马上就要开演了呀。”那人说,你只演后面半场,来得及的。碍于父亲的面子,我只得答应。
        一进剧场,就看见台上醒目地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今晚特邀回乡省亲的上海名旦王文娟小姐登台表演,机会难得,切勿错失!”其实当时我在上海越剧界还只是一名崭露头角的新秀,可能在这小镇里,人们觉得大上海来的演员都是了不起的角儿。消息一出,大家都争相赶来看戏,冷清的剧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我急忙走进昏暗的后台准备化妆,戏班里的演员们都围了过来,热情地与我打招呼,一口一个“文娟姐”。我只好微笑着点点头,定定神准备上场。
        老戏《孟丽君》的情节和现在大不相同,后半场是孟丽君已经露出女装,金殿上皇帝欲封她为贵妃,孟丽君拒绝,皇帝大怒,下旨立刻斩首。皇甫少华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历数孟和皇甫两家的功劳,要皇帝赦孟丽君无罪。皇帝只得假装同意,实则圣旨上仍写着“立斩无赦”。少华不知情,兴冲冲拿了圣旨赶到法场宣读,念到:“午时三刻立……”顿时念不下去了。眼看午时三刻将到,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最后还是太后和皇后及时赶来,救下了孟丽君,孟丽君和皇甫少华有情人终成眷属。
        从剧情可知,后半场孟丽君的戏份并不多,只有“抗旨”和“法场”两场戏,又是一出熟戏,我很轻松地演了下来。演出结束后,许多热情的观众涌进后台来看我,我在包围中匆忙卸了妆正准备离开,猛然间在人群里看到了父亲的身影。虽然他只是微笑着递给我一个鼓励和欣慰的眼神,可是那一刻却让我感到无比幸福。父亲的神情告诉我,他终于改变了对我学戏的看法,他是以我为荣的,这比所有的掌声和喝彩都更让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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