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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7】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2022-09-14 22:08:40)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7】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我的1940年代

        二、南翔惊魂
        1945年歇夏,有个叫小凤仙的班主邀我去南翔演出一个月,我担任头肩旦,小生邱桂芳,老生宣月琴。那时正逢抗战胜利前夕,日……即将投降,也是狗急跳墙最为疯狂的时刻。
        一天夜戏开场前,有个汉尖翻译递了张条子到后台,点名要我演“来富敲腿膀”,这是一出诲淫戏。我说:“这种戏我不会演,从来没有学过。”见我坚持不肯演,剧场老板发话了:“这种戏都不会,还算什么头牌花旦?”我说:“那你另请高明好了!”说完就要卸妆走人,小凤仙连忙出来打圆场:“你走了,场子里的观众怎么办?算了算了,今天还是先演你的《沉香扇》。”夜戏演毕,我收拾行李准备连夜回上海,小凤仙见我要走,急道:“戏班和剧场是订了合同的,你一走,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你不想演那种戏,不演就是了嘛!”我心里也很矛盾,老板可以不理,同台的姐妹却不能不管,我走了必然会影响她们的生计,想了想还是决定演到合同期满。
        隔了两天,日戏开场前,我正在后台化妆,一个兵皮模样的人进来,开口就问:“谁是王文娟?”大家都默不做声,我说:“我是。”那人走到我跟前打量了一下,说:“哦,是你。我们队长说了,今天晚上让你和那个小生去唱堂会,你们演完戏就过去!”我听了心里一紧,常听说一些姐妹被叫去唱堂会,遭了暗算被人霸占,我立刻拒绝说:“两场戏演下来很累了,我不去。”那人掏出手跄“啪”地往我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这是我们队长的命令,不去也得去!”我心想,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去的,光天化日之下,你开跄试试。僵持了一阵,那人气呼呼地收起跄,临走恶狠狠地撂下话说:“你们都听好了,今天晚上一定得去,不去的话后果自负!”
        他一走,大家都慌了神,让小凤仙出面去调停。我哪里还有心思演戏,好容易熬到演出结束,不料小凤仙开口就说:“晚上你还是要去!”我一听跳了起来:“我不去!我现在就回上海。”她一听也急了:“日笨人得罪不起的呀,你可以来去自由,我们走不掉,你一走我们肯定要遭殃。”说着眼圈都红了。见她这样,我也有点于心不忍,何况事关全体班底的性命。我冷静下来想了想,说:“去也可以,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亲自带队,多带点人;第二,同去同回;第三,若是中途撇下我,闯出祸来你们负责。”小凤仙满口答应。
        夜戏散场后,我和小生邱桂芳、老板娘、六个乐队总共九人出发了。走在一个很深的巷子里,曲曲弯弯的,我一边走一边记地形,脑子里就像是过电影一样,心里盘算怎么才能最快地逃出来。七拐八弯终于到了目的地,房子在巷子最深处,我飞速扫视了一下,只见一间狭长的房间,放了两张床,离地面较高处有一扇小窗户,窗户上罩着铁丝网。见里面无路可逃,我心想,绝不能进屋子,示意乐队师傅在门外坐成一排,我和小生邱桂芳拿了条板凳抵在开着的房门处坐下。那两个汉尖翻译官见我们不肯进屋,便说:“两位小姐进来坐吧。”我们不动,佯装没听见。小凤仙说:“长官还是赶快点戏吧,时间不早了,唱两段我们就走,明天还要演戏。”一个汉尖摆摆手说:“既然这样,就不要唱了。你们先回去,随后我们送两位小姐回戏院。”我一听急了,拽住老板娘低声说:“不能走,你们走我也走,要死就一起死!”这小凤仙倒也讲义气,她说:“这个不可以,我们既然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汉尖不死心,装模作样同我们攀谈,问我们家里有多少人,家累重不重?说小姑娘出来唱戏太辛苦,叫我们别唱了,家里的开销他们给。任他们怎么说,我们只是板着脸不理。僵持了很久,或许是自觉无趣,他们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不要唱了!都回去吧!”我们顿时松了口气,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那里。
        一场风波刚刚平息,没过几天又遭遇一次惊吓。那天夜戏演完,剧团里很多人出去散步,我们几个小姐妹在剧场门口乘凉,突然看到远处有两个日笨兵朝我们奔来,嘴里叫着:“化姑娘,化姑娘!”吓得我们转身就往里跑,大叫:“日笨人来了!”剧场是用毛竹搭起来的,也没有锁,两个龟子追到剧场里,站在台上朝观众席张望。整个剧场里只有舞台上有一盏昏暗的顶灯,底下一片漆黑,龟子看不见我们,我们却能看见他们。我们躲在座位下面,屏息敛气,一动也不敢动。龟子看看四下无人,只好悻悻地离开,直到他们走远了,我们才敢出来。
        在南翔演出的这一个月里,真是担惊受怕到了极点。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回到上海后,我再也不敢出去演戏了,还是在老师身边安全。但无论我怎样留恋老师温暖的羽翼,终究还是要面临真正“单飞”的那一天。1945年下半年,老师结婚逐渐淡出舞台,意味着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即将失去靠山,在越剧舞台上独自奋斗。在学艺生涯里,我的老师不仅悉心传授我表演技艺,更是我人生的“庇护伞”,替我遮风挡雨,让我免于在这艰难乱世中沉浮飘零。对这位“阿姐老师”,我始终心怀感恩。
        我第一次正式“挑大梁”是在1945年8月。当时,同孚戏院邀请我作为头肩花旦,与邢月芳大姐合作演出。邢月芳师承男班艺人马潮水,她的嗓音宽厚,传统戏功底扎实,对我这个小妹妹颇为照顾。团里的编导林健、闻钟等先生,善于挖素材写故事,新戏题材古今中外包罗万象,如《茶花女》、《汉明妃》、《西太后》、《时代青年》、《杨乃武》、《女皇秘史》等。因为观众看戏讲究新鲜感,戏码更换频繁,老戏新戏交替演出,有时每隔两三天就要换一出戏。那时的编导制度还并不完善,导演有时只是给你一个大纲几段唱词,简略地说一点戏,具体怎么演怎么唱,更多还是要靠演员自己去发挥,基本上属于“半路头戏”。
        同孚戏院位于石门一路,相比当时其他闹市黄金地段的剧场,位置略偏,在业内被认为是一个不容易唱的场子。我在1945年至1947年,前后三次进同孚演出,票房却一直很好。这和时局也有一定关系,随着抗战胜利,越剧演出市场日渐繁荣。这一时期也是我艺术生涯中的积累期和上升期,在连年累月的演出实践中慢慢站稳脚跟,在观众中逐渐有了一定影响。当时有报纸评论说,短短几年,我从一个六肩花旦(其实就是龙套)飞升到头肩,进步之迅速,令人刮目相看。其实,从学艺算起,我在舞台上也已经摸爬滚打了六七年,差不多等于一个初中生念到大学毕业。
        大学生要有一技之长,在当时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要想坐稳头肩位置,也必须掌握一定的艺术才能。首先,必须会演众多传统老戏,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碧玉簪》、《沉香扇》、《盘夫索夫》、《玉蜻蜓》等,还有一些应时戏,如端午演《白蛇传》,中秋演《阴阳河》,七夕演《牛郎织女》等。另外,头牌演员还要有属于自己的拿手戏(或称看家戏),所谓“名角必有名剧”,如王杏花的《秦雪梅吊孝》、《叶香盗印》,竺素娥的《投军别窑》、《武松》、《剖腹验花》,姚水娟的《沉香扇》、《孟丽君》、《貂蝉》等。
        我演戏不大会耍噱头,相信认真用心的表演才经得起观众的审视和回味。以前在学艺阶段,只是简单地模仿老师们的唱念做打,后来戏演得多了,逐渐悟到一些表演中的道理,能够举一反三,融入自己的体验和设计,也有了几出自己比较拿手的戏,如《沉香扇》、《三看御妹》、《孟丽君》、《盘妻索妻》、《白蛇传》等,这些戏都是在前辈老师的基础上加以修改丰富,感觉演起来比较得心应手。
        比如在《沉香扇》“书房会”一折中,姚水娟老师过去的演法是,她故意戏弄徐文秀说,我要到河南与蔡小姐拜堂成亲,等到第二年我们生个儿子,说着她作双手抱孩子状,一只脚抬得高高的,眼睛瞟着徐文秀,像是在刺激他,看我多么幸福,如何肯把小姐让给你呢?我在演出时,根据剧本的变动,在吸收姚水娟老师表演风格的基础上,加以修改和发挥。当徐文秀要求让他去河南招亲时,我唱道:“小姐的终身……”唱到“终身”二字时,我故意压低声音拉长音调,引得徐文秀喜出望外:“这么说来你是答应了?”此刻我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提高声音唱道:“我不依——”把水袖用力向两面甩开,右脚往左边一抬,冲着徐文秀得意地一笑,把个老实书生气得无计可施,观众看了也乐不可支。另外,对于“书房会”中两人的出场,我也做了一些改动,原来是蔡兰英走在前面,徐文秀跟在后面,我改成蔡兰英拉着徐文秀的手快步出场,这样更能体现两人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尤其是蔡兰英与金榜夺魁的未婚夫重逢时的欢喜与兴奋。
        应时戏如《白蛇传》、《阴阳河》等,是每逢端午、中秋节各家剧团必演的戏码,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体现了演员的艺术个性与创造力。《阴阳河》的情节比较简单,演员一般都在“挑水”的技巧中大做文章。支兰芳对这出戏下过苦功,她用的那根扁担,做得软而轻,水桶边上装饰一圈彩球和电珠,桶内装有干电池。演出时台上灯光齐暗,顿时将一副挑水担子衬得光彩夺目,配上圆场步、雀步、云步、鹞子翻身等,边舞边唱,可谓满台光影流转,令观众目不暇接。我的表演在学习支兰芳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身段技巧。这出戏除了考验演员的功力,还很消耗体力,光是一副担子就有二十来斤重,演出时载歌载舞,非常吃力。
        《白蛇传》的演法更是各人不同,擅唱的多加文戏,擅打的武戏出彩。我的老师以武功见长,在她的严格要求下,我的幼功还比较扎实。比如“盗仙草”一场,我肩背双刀手拿拂尘,在幕后唱着导板出场,走圆场快步找仙草,望见仙草在山顶,连翻三个虎跳上山。采得仙草后遭遇鹤鹿二童子拦阻,无奈只能与他们打斗起来,我用了双刀枪、小翻、虎跳、十字马等武打身段,这时台下观众常会发出阵阵惊叹声,我意识到哪些段落观众喜欢看,以后在演出中就会保留。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重心除了演戏还是演戏,十八九岁的年纪,按理正是女孩子爱玩爱打扮的时候,我的心思却全都放在了舞台上。虽然身在繁华的十里洋场,根本没有时间玩乐或考虑其他事情,似乎神经总处于紧绷的状态,整天想的都是今天的戏演得怎样,明天哪些地方可以提高,下一个新戏是什么角色,服装又该如何解决……那个年代有不少女演员唱出些名气之后,便趁年轻结婚退出舞台,曾经也有不少人来给我提亲。跟着老师演出时,有个富商托人来说:“这个小姑娘我要背回去的(意思是做小老婆)。”被我老师当场严词拒绝。在杭嘉湖演出时,有一些人看完戏觉得这个小花旦不错,托人来做媒,在同孚时期也有不少观众写信要与我交朋友,都被我拒绝了。我暗暗下了决心,在把家里安顿好、培养两个弟弟念完大学之前,绝不考虑自己的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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