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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6】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2022-09-13 21:38:27)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6】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第三章 好风来时篷才张初露头角(1942—1947)

        一、尝试“单飞”
        1942年歇夏时,剧团里有一位类似总务职位的人叫王惠章,他把团里的二三肩演员以及我们这些小学员集合起来,组成一个临时的演出班子去杭州、嘉兴以及上海郊县的剧场演出。这是我头一回出去“跑码头”,可以说是我“单飞”前的第一次“试飞”。在这个班子里,我是二肩花旦,头肩花旦凌喜娟,小生筱素娥,老生筱湘麟。
        初次离开老师,生活和演出上碰到的问题都要靠自己来解决。第一站在嘉兴的寄园剧场,条件比较艰苦,我们住在简陋的后台,生活上诸多不便,因为在上海时,我习惯了跟着老师有单独的化妆间。但这些小麻烦和我们终于有机会独当一面的喜悦和兴奋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二肩旦意味着第二女主角,我平日的勤学苦练终于有了一次全面“实战”检验的机会。
        在“寄园”的打炮戏是《盘夫索夫》,我演赵婉贞。戏是熟戏,赵婉贞的戏份也不重,照理是不难演的,但此时我却发现了一个新问题。我平日学戏时,包括看其他老师的演出,通常只注重头牌角色的台词和表演,而对配角的戏不怎么留心,看的时候也只是粗略带过。如今到了真正要上台演的时候,才发现很多具体的地方似懂非懂,印象模糊。
        随团学员和科班学戏有很大的差别,随团学员什么行当都要学都要会,从龙套到主角,靠勤奋看机遇,是一个自下而上,优胜劣汰的成长过程。在科班学戏,往往一开始便由老师根据学员的天赋、资质分派行当:生旦净末丑,分派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有的幸运儿一辈子没有演过配角,出科便唱主角。应该说,这两种学制各有长处,通过这次舞台实践,我发现了自己学戏的“盲点”,于是赶紧及时“补课”。
        幸好凌喜娟在剧团时就是二肩旦,我碰到有疑问的地方可以随时请教她,她也毫无保留地热心教我,在细节上一一指点。比如赵婉贞去严府拜寿经过花园时,要用到哪些赋子;严兰贞前来索夫,哪些时候婉贞不便直言,应由丫鬟玲珠出面解释等。
        回头去看,这段从六肩旦龙套一步步唱到头肩旦的学习经历,既锻炼了我塑造不同身份、性格人物的能力,更培养了我在舞台上的整体意识和大局观念。等到自己演上主角之后,我也习惯于拿到剧本,先整体通读几遍。最好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一口气把剧本读完,有条件连看几遍,把最能感动自己的地方抓住,而不是只看自己角色的戏,只读自己的台词。排戏的时候,不仅关心自己的表演,也注意给配角演员留出足够的空间。戏剧是一门整体的艺术,只有每个在舞台上的演员,都能充分展示他们的光彩,这个戏才是真正成功的作品。
        在“寄园”,首先获得观众肯定的是我在《沉香扇》中扮演的丫鬟兰香。那天演完戏,王惠章的妻子乐滋滋地跑来告诉我,刚才在观众席里听见大家都在说,“演兰香的小姑娘勿错,蛮活泼可爱的。”我听了也很高兴,但心里明白,这并不全是我的成绩。《沉香扇》是姚水娟老师的拿手戏,她戏路宽广,善于独辟蹊径挖掘戏份,一人兼演两角,前半场演丫鬟兰香,后半场演小姐蔡兰英。我在“偷师”时,把这两个角色一并学了去,这回正好派上了用场。在演兰香这个人物时,重点是表现出她与小姐之间情同手足的主仆关系,表演上可以略微夸张一些,显示她机敏、热心的性格特征。比如小姐和书童蔡安(徐文秀)在书楼相会,此时小姐的哥哥忽然上楼来,她“啊呀”一声,顿足搓手,围着小姐急得团团转,本来替小姐打着扇子,情急之下,倒给自己先扇了起来。
        二肩旦的角色范围比较宽,除了丫鬟之外,还要演一些正旦角色,如《碧玉簪》中的李夫人、《玉蜻蜓》中的张氏大娘等。碰到这类角色,我演起来就比较吃力,我那时才十六岁,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身形又单薄,宽大的戏服穿着直晃荡,根本撑不起来。大姐们笑我,活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上台前,凌喜娟大姐关照我,扮演中年女性,你得把步子迈大一点,嗓音压低一点,动作放慢一点,抓住这几点,基本就能过关了。
        同时,当看到头肩旦的表演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也会将平日的学戏心得告诉喜娟大姐。如《碧玉簪》“三盖衣”一场,王玉林醒来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女人的衣服,叫醒李秀英,问她:“这件衣服是你盖的?”此处通常的表演是秀英见丈夫平日里不理不睬,现在突然跟自己说话,心里很高兴,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去说:“是我盖的。”姚水娟老师在这里采用了“打背躬”[插图]的传统手法,先用水袖遮面作欣喜状:“今日他笑颜前来问我,我要是说出这件衣服是我盖的,一定其功不小也!”之后当李秀英说出“是我盖的”,王玉林非但不感激,反而送上一记耳光,一脚踹她在地,李秀英顿时呆坐在地上,一喜一悲的情绪反差突出了戏剧效果,表现出女主角此时此刻内心的委屈。
        这种把人物内心潜台词说出来的手法,是姚水娟老师在表演中常用的技巧。又如《沉香扇》中“书房会”一场戏,徐文秀恳求表弟(女扮男装的蔡兰英)让他去河南招亲,蔡兰英却要他在自己面前下跪才肯答应。文秀无奈只能依从,下跪前念道:“小姐啊小姐,我为了你的终身,表弟要我跪在他的面前,你在绣楼之中可曾知道啊?”姚水娟在一边用水袖挡脸,俏皮地接了一句“我早已知道来!”每次演到这里,台下观众总是笑声四起,我在台旁也不禁暗暗叫好。姚水娟的表演擅从细节处抓人心,一句台词既增添了喜剧气氛,也不损害人物性格。我后来重排“书房会”一折时沿用了这段表演,许多观众或许不知道,“原版”正是出自这位前辈老师。
        又如在“盘夫”中,当严兰贞进了书房,以“背书”为名,要复述她在门外听到的曾荣身世时,曾荣冷淡地表示:“你只管背,我是掩耳不听。”姚水娟老师在这里为严兰贞接了一句念白:“怕你不听?!”这句台词符合严兰贞娇生惯养的强势性格,并凸显了戏剧冲突,我后来也沿用了这个处理。
        类似的表演细节我都会向喜娟大姐提出,她也乐意接受,马上在演出中改进。我们相互帮助,合作得非常愉快。回到上海后,我大多数时间依然跟着老师竺素娥辗转于各家戏院,有时也到别的剧团短期搭班,在上海“民华楼”等处演出,观众的反响都不错。

【连载6】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40年代,生活照

        1944年6月,我随老师进了天潼路的河北大戏院,成为王杏花的二肩旦。从学徒时期,王杏花大姐就是我学习和模仿的对象,这次同台演出,更是观摩提高的好机会。王杏花有一出拿手好戏叫《叶香盗印》,原名《七星剑》,是个传统老戏,她将上下两本浓缩为一本,故事主线集中在丫鬟叶香身上,“盗印”一场精心设计了整套身段动作。每次演到这一场,我都到台侧仔细看,将表情、身段和舞台调度默记在心里。后来我扮演《信陵公子》中的如姬时,“盗符”一场也借鉴吸收了王杏花大姐的表演。
        王杏花大姐虽然是前辈,但在我这样的后辈演员面前十分虚心,不耻下问。《叶香盗印》里我演小姐谢素珍,她化完妆反复端详了几次,又看看我,问:“我这个丫鬟是不是显得太高大了?你帮我看看怎么上了台能显得更小巧一些,更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1944年年底,王杏花大姐结婚离开河北戏院。老板为缺少头肩花旦发愁,找我老师商量,老师说:“不用找别人,文娟可以顶上去。”老板担心地问:“王文娟?她能挑得起这副担子吗?”老师说:“挑得起,我有把握,你如果不放心,她的包银从我的薪水里扣,我保证她能够胜任!”见老师如此坚决,老板同意让我试一试。
        老师后来对我说,她之所以这么有把握,一是我在河北戏院唱二肩旦的这段时期,已经小有名气,积累了一定的观众基础;二是老师知道我这些年勤学苦练,会的戏已经不少,就是还缺少演主角的机会和信心。老师平常虽然话语不多,却一直默默关心关注着我的成长。
        这是我第一次演上头肩旦,又是和老师这样的名小生合作,心里非常紧张。老师不断地鼓励我,为我打气,说:“你可以做到的,不要怕,不会的我教你!”她夜戏下来,就给我说第二天的戏,对一些重点场次如“写状”、“归宁”、“三盖衣”等,她都仔细替我抠戏。要求我一招一式一字一音,都要与人物的思想感情联系起来,细致入微地刻画角色的内心世界;并一再叮嘱我,每场演出务必要做到一气呵成。讲完戏,我一个人继续排练至深夜,总要老师反复催促才去休息。躺在床上,再把老师指点的关节默想上几遍,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连载6】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的越剧人生|王文娟著
1949年与徐玉兰合演《贩马记·写状》

        我和老师合作的第一出戏是《贩马记》,我演李桂枝。这出戏我并不陌生,老师和其他名旦演出时我经常看。开场前,老师又将人物的感情、身段动作反复一一指点,我自认为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是到了台上,我眼睛里看出去的赵宠,依然还是我的老师,而不是戏中那个新婚的夫君,怎么也入不了戏。比如桂枝要丈夫替她写状,赵宠故意推托,桂枝激他说:“我知道你是不会写的!”赵宠说:“写是会写的,只是无人磨墨!”趁机要求妻子替他磨墨。等他写完状纸,桂枝说:“状子是有了,可是我不会告状呀。”赵宠说:“我来教你!”拿过状子顶在头上,单脚跪下叫了一声:“大老爷,冤枉呀!”此时桂枝一把拿过状纸,学着丈夫的口气说道:“来呀,带去收监,明日早堂听审!”转身调皮地用食指点了一下丈夫的额头,掩口一笑下场。这一场戏,除了要表现桂枝替父申冤的苦情外,还应该在细节中体现新婚夫妻的亲昵甜蜜,但我怎么也演不出来这一点,语气身段都显得生硬。下了戏老师找我谈,一语说出了我心中的顾虑,她说,上了台便不分老师和学生,只有角色和人物,演戏时一定要做到心无旁骛,才能够全力投入。她觉得这是我舞台历练不够的表现,演出实践多了便会改善。
        我在台上演戏时,老师一边仔细观看,一边记下演出中的问题。比如演完“三盖衣”,老师对我说:“你在第一次盖衣时,不要一拿到衣服就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此时你的第一反应是担心王玉林会受凉,本能地想拿衣服替他盖上。所以前面几步路你要走得快一点,等到走近时,想起他平日对你的冷淡态度,脚步才不觉放慢下来……”这些细节上的提点,让我体会到名师大家的名不虚传,如果不是这样的密针细缕、精雕细刻,戏又怎么会好看呢?老师把自己总结的宝贵经验传授给我,令我受益终身,后来无论我演什么戏,扮哪类角色,想起老师教我的表演心得,常有一种温故知新,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河北大戏院的这段时间,我和老师演出了《盘夫索夫》、《沉香扇》、《碧玉簪》、《梁祝哀史》、《贩马记》、《玉蜻蜓》、《孟丽君》等戏,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越剧传统名剧。那时我才刚满十八岁,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还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演完几场后,在后台遇见老板,他笑呵呵地对我说:“王小姐,这几个戏演得勿错,观众反应蛮好。”那时的剧场不比现在,喝彩和鼓掌都很少见,老板这几句话,也算是我得到的一种肯定,我心想,总算是没有辜负老师的信任。虽然只是临时顶替一回头肩旦,但这一次成功增强了我的信心。
        1945年4月,我跟着老师进了同孚戏院,成为小白玉梅的二肩旦。小白大姐性格开朗,待人豪爽热情,她的嗓音亮、戏路宽,演戏不拘泥名分地位,很爱演反派角色。演《贩马记》时,她喜欢演二路角色继母杨三春,把主角李桂枝让给我演。又如演《妻党同恶报》,她演继室田氏,让我演主角柳氏。她总说:“妹妹,这角色我不爱演,你演吧。”她觉得正角不如反角、泼旦豁得开。我既有机会演正派主角,又能观摩她反派角色的表演,一举两得。很感谢这位直爽开朗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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