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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漫话(六)|石呈祥

(2022-10-12 22:08:55)
分类: 图文:京艺论丛
        二、京剧拒绝接吻——虚拟化
        京剧的表演大部分是虚拟的。比如《金玉奴》中,乞丐莫稽喝豆汁的表演:接过金玉奴端来的碗饥不择食,左手托碗,右手拿筷子,急急忙忙地往嘴里送,不小心被烫着了;吃完了还要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再舔舔筷子。其实金玉奴端来的只是一只空碗,碗里什么也没有,全靠演员用动作演出来,这就是虚拟。
        “虚”即虚假,“拟”即模仿。中西戏剧的不同点在于:一个重写实,一个重写意。西方戏剧是写实性的,它以模仿为基础,力求接近现实;而中国戏曲是写意性的,它以虚拟为基础,追求神似。虚拟是戏曲艺术常用的表现手法,主要通过演员的表演来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交代故事情节,舞台上虚的成分多,以虚为主,虚实相生。
        京剧的虚拟性很强,京剧舞台上的很多东西都是虚的。例如表现涉水行船,台上并没有船,也没有水,剧中人手执一只木制的船桨,以桨示船,完全靠演员的表演,给人以人在舟中的感觉。表现骑马,台上没有马,剧中人手执马鞭,以鞭示马,左腿微抬,右腿轻跨,马鞭一举,表示上马;执鞭而舞(谓之“趟马”),表示策马奔驰;持鞭不舞,表示牵马而行。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一场,剧中人杨子荣也是以一根马鞭表示骑着“卷毛青鬃马”在林海雪原驰骋。
        京剧舞台上的车和轿子也很特别,不用真车、真轿,而是用两面车旗表示车,用帐子代表轿子。车旗是用黄布做的,方形,上画车轮,横穿短漆杆,车夫双手持车旗在后,乘车人站在两面车旗之间,用双手扶左右车旗横杆中间,即为坐车。将红色绸制的小帐子竖起,人站在帐子后面即为乘轿。有的戏干脆不用轿帐,只由衙役用手做出撩轿帘的动作,就表示剧中人上下轿了,《遇皇后》中的包拯就是这样坐轿子的,可谓清官,连轿子也要虚拟。京剧舞台上没有真的门窗、楼梯,全靠演员的虚拟性表演,做出开门、关门、开窗、上下楼梯的动作,使观众感觉有门窗、楼梯存在。
        京剧《拾玉镯》《桃花村》等剧中都有少女做针线活的情节,演员手中既没有针,也没有线,只有一个针线箩、一块绣布或一只鞋底儿,表演却极为真实、细腻,连搓麻绳、用牙齿嗑线(去掉线上的疙瘩)的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观众仿佛看到剧中人在飞针走线。
        还有,比如用唢呐模拟鸟鸣声、马嘶声、乌鸦叫声、娃娃哭声,用锣鼓声表示风声、雨声、水声和其他各种响声,用四个龙套(扮演成队的随从或兵卒)代表千军万马,龙套高举旌旗,几员扎靠的大将侍立两旁,怀抱令旗的主帅端坐中央。主帅高喊一声“起兵前往”,雄壮的锣鼓声随之响起,唢呐牌子也吹奏起来,将士们上马,在台上转上一圈。曲牌奏毕,主帅扬鞭打马,威风凛凛地下场,众兵将紧随其后,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只用了十几个人,只用了几分钟时间,虚多而实少。
        京剧舞台上还有这样一种情景:台上的某个角色要表达自己的内心活动,又不想让同场的其他角色知道,怎么办?中国戏曲有一个绝妙的处理方法:用衣袖或手掌、扇子遮住面部一侧,面向观众,或唱或念,假设同台的其他角色都听不见,这种形式叫作“背供”,又名“打背供”“打背躬”,这是一种角色同观众进行交流的虚拟方式。《武家坡》中,薛平贵与王宝钏分别十八年后,在武家坡重逢,薛恐妻子变心,自言自语地说:“哎呀且住!想我平贵离家一十八载,也不知她是怎样度日?……”薛平贵念这段白用的就是打背供的形式。此时王宝钏与薛平贵相距仅数尺,薛平贵说的话难道她听不见?看似不合理,其实这正是中国戏曲艺术手法的独特之处。《沙家浜》“智斗”一场,阿庆嫂、刁德一、胡传魁三人接唱,从刁德一唱:“这个女人不寻常”开始,共十句,都是“背供唱”。
        京剧舞台道具、布景也是虚多实少,不像话剧的布景、道具那么复杂。京剧舞台道具大部分是虚拟的,只是点到而已。除前面所说的车、船、轿、马外,城门、行李等也是象征性的,石狮子是用纸糊的,状纸上无字,就是一条白纸。传统京剧舞台上的布景很少,主要通过演员的唱、念、做、舞,把布景表现出来,使观众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戏剧艺术大师焦菊隐说:“话剧是布景里面出表演,京剧是表演里面出布景。”《柳荫记》“送行”一场,就是靠演员的唱念表演,把一路风光描绘得生动逼真。
        京剧舞台上的时空安排也是虚拟的。话剧运用分景、分场,把时间、空间都加以固定,用闭幕、启幕的形式来变换时间、地点,拉幕换景,很麻烦。京剧舞台基本是中性的,台上的场景、时间、地点,全靠演员的表演作交代,靠一桌二椅的设置来表现,非常灵活,时空转换自如;空荡荡的舞台,可以成为宫廷、王府、闺房、洞房、寒窑、寺庙、军营、战场、寝帐、公堂、馆驿、牢房、书房、客厅、楼台殿阁、茶楼酒肆、旷野荒郊、高山大川、江河湖海、天上人间、阴曹地府、梦境、仙境……完全根据剧情的需要而定。演员在台上转上几圈(即“跑圆场”),或念“人行千里路,马过万重山”,就表示已经走了千里的路程,可谓“三五步走遍天下”,这是空间的虚拟。
        剧中人手持一支没有点亮的烛台或一个布制的灯笼就表示是夜晚了。一声锣响,剧中人唱“听谯楼打罢了初更时分”,就表明已是一更天了;然后接唱二更、三更、四更、五更,一段唱腔完了,几声锣响,夜尽天明,这是时间的虚拟。这种唱法在《文昭关》《捉放曹》《清官册》中都有,叫作“叹五更”。
        一些在现实生活中需要经历很长时间的事,在舞台上可以缩短到几分钟、几秒钟。《群英会》“蒋干盗书”一场戏,曹操手下的谋士蒋干奉曹操之命到东吴劝降,被周瑜留住书房,中了周瑜的计,盗走了周瑜事先写好的一封曹操水军将领蔡瑁、张允降吴的假书信,天亮逃走。蒋干盗书“一宵未睡”,而在台上仅用了十几分钟,处理手法相当简洁。《女起解》中,崇公道押送犯人苏三从洪洞县到太原省城有千里路程,在台上只用了几十分钟时间,住店、吃饭等与剧情无关的事一概略去不演。京剧中表现写信,演员手持一支秃笔,在[急三枪]曲牌的伴奏声中,在一张白纸上比划两下,一封信就算写好了。看信时,手拿一封无字的信柬,抽出信纸,在[急三枪]曲牌伴奏下做出看信的样子,曲牌终止,信便看完了,这也是时间的压缩。一位苏联导演说得好:京剧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
        相反,在关键之处,哪怕是瞬间发生的事,也要延长时间,大书特书。《战太平》中,大将花云被敌人擒获游街,与妻子相遇,实际上只有几秒钟的工夫,可是在舞台上,花云却唱了一大段[西皮快板],共有八句,唱词内容是嘱咐妻子,赶快到金陵搬救兵和如何照顾好儿子,这是时间的延长。
        在京剧舞台上还有更加绝妙的时空处理,同一舞台可以同时出现两个场面。如《长坂坡》演的是三国大将赵云匹马单枪闯曹营,冒死救刘备之子阿斗的故事。剧中表现曹操站在山上观看赵云与曹兵鏖战,曹操站在一张桌子(代表山)上,赵云在桌前舞枪,与曹操相距仅数尺,赵云在疆场纵横驰骋和曹操在山上观战两个场景同时呈现。
        京剧的表演不仅仅限于虚拟环境和物件。看过京剧的人都知道,京剧里没有接吻的表演动作。不要说是接吻,连拥抱的动作也没有,表现夫妻、母子或情人久别重逢,只是把水袖(在袖口上缝两块一尺多长的白绸子,是手的延伸)往对方肩上一搭,或双方的水袖交叉,做拭泪状,仅此而已。这也是一种虚拟,是中国人所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具有一种含蓄的美,言有尽而意无穷,好像国画一样,意到而笔不到。
        虚拟性的表现手法能唤起观众无尽的遐想。《群英会》“草船借箭”一场,台上斜放一桌二椅,斜摆草人,便把草船勾勒出来,那草人还不是真的草人,而是在椅子背套上旗牌(传令官)穿的背心来代替,观众通过演员的表演,便可感知大雾弥江、飞箭如雨的场面。看《白蛇传》“游湖借伞”一场戏,可以想象:西湖二月天,斜风细雨中,一叶小舟,飘飘荡荡,颇有诗意;如果把一条真船搬上舞台,那就大煞风景了。
        京剧的表演讲究意境,追求不似之似。虚拟性的表现手法能充分发挥演员的表演才能,演员要在“虚”字上大做文章,通过生动逼真的表演来创造意境,并做到寓情于景,情随景生,景随情移,浑然一体。
        京剧的表演追求美,连人物的哭和笑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华容道》中,曹操赤壁兵败,率残部来到乌林,发现没有埋伏,他庆幸自己虎口余生,不禁开怀大笑:“哎呀呀,哈哈哈……”笑得十分夸张。曹操侥幸逃脱,骑在马上,想到这次惨败的经历,“好不惨然”,声泪俱下。此处曹操有一大段西皮唱腔,唱“眼落泪手捶胸怨恨苍天”一句时用的是哭腔,哭着唱。用唱来表现曹操大哭,这是艺术化的哭,是哭的艺术化。
        又比如《四郎探母》“见娘”一场,佘太君突然见到失落番邦十五年的儿子杨延辉,悲喜交加,老泪纵横。佘太君哭儿时,“儿”字的语尾拖长,同时用水袖象征性地轻点双眼,让观众能够看出剧中人在哭,形象又很美,比生活中的哭好看。旦角哭的时候也不能放声大哭,只是“喂呀……”一声,以水袖掩面。
        看惯了电影、电视剧的观众觉得京剧人物的哭和笑有点儿假,其实那是一种美——笑也美,哭也美。
        这种“假亦真来真亦假”的表现手法以简代繁,以少胜多,十分简洁,又具有极强的表现力,而且能给观众以美感。生活中的各种现象、各种环境都可以虚拟;有限的舞台空间可以无限延伸,时间可以随心所欲,一切根据实际需要,可以化有为无,也可以无中生有,好像变魔术一样。所以有人说:“在京剧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能表现。”(涂沛《京剧表演》)这是世界戏剧史上的奇迹。
        京剧是写意的艺术,虚拟写意是京剧艺术的一条重要原则。虚拟性的表现手法反映了京剧艺术的审美特点,是中华民族智慧和伟大创造力的表现。
        三、戴着镣铐跳舞——程式化
        所谓程式就是规矩。程式是中国戏曲艺术表演的重要手段,戏曲舞台上所有的表演都有一定的程式。京剧艺术的程式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从剧本到表演,唱、念、做、打、舞皆有程式。比如在什么情况下,什么人物唱什么曲调都有程式;高兴的时候要唱[西皮流水板],心情激动或生气的时候要唱[导板],悲愤的时候要唱反二黄。正面人物多念韵白,丑角多念京白。京剧人物走路的姿势也有规矩,不同行当有不同的要求,比如生行要稳健、潇洒,旦行要端庄、轻柔,净行要豪迈,丑行要利索。同是旦角,《龙凤呈祥》中的孙尚香台步要稳重,因为她是皇室成员、是郡主,有教养;而《金玉奴》中的金玉奴是天真的小姑娘,因此第一次出场的台步要大方不拘。用“跑圆场”“趟马”表示行路,用“走边”表示夜行,也是一种程式。
        如果台上的某个角色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突然晕倒,通常的表演程式是在打击乐的伴奏下念“哎呀!”,同时将一只手抬过头,翻水袖,身子跌坐在椅子上,被同场的一两个角色用衣袖遮挡着,然后唱[西皮导板],用来表达人物剧烈的情感变化,这种程式叫“气椅”。表现悬梁自尽,演员只用一根白绸带往自己脖子上一放,随即倒地,或踉跄下场。如果剧中人是碰死的,演员就用头向一固定处连撞三下(其实台上什么都没有),并以打击乐三锣伴之。《碰碑》中,杨继业碰碑之前要在[哭批]曲牌(用唢呐演奏)伴奏下,做跪拜的动作,之后以头撞碑,直至僵身倒地。自杀也有打击乐伴奏,这是日常生活中没有的。
        人物上下场也有程式。京剧采用中国戏曲特有的分场制,一出戏分为若干场,通过角色的上下场来展现故事情节。舞台左右各有两个门(现在改为侧幕),演员多从上场门(从观众席往台上看,在舞台左侧)上场,从下场门(在舞台右侧)下场。一般是次要人物和群众角色(龙套、侍从等)先出场,主要人物后出场。主要角色首次出场前要用锣鼓制造气氛,出场后,要在九龙口亮相。九龙口指演员从上场门出场,走数步,稍停亮相之地,这个位置处于舞台的黄金分割点上,很重要。亮相指剧中人在上下场或一段舞蹈、武打动作告一段落时,有一个短暂的停顿,摆出一个静止的姿势,通过形体造型来表现人物的精神状态。名演员出场,在九龙口一亮相,身段漂亮,光彩照人,准有“碰头好”(即演员首次出场后观众的喝彩声)。亮相之后要整冠、捋髯(胡子),念“引子”“定场诗”等,这些都是程式。
        京剧音乐伴奏也有程式,各种乐器、各种锣鼓点子什么时候用都有一定之规。比如大花脸上场用大锣伴奏,大家闺秀上场就要用小锣;小姐和丫鬟上场用的锣鼓点子也不一样。什么场合演奏什么曲牌也有规定,如灵堂祭奠要演奏胡琴曲牌[哭皇天],围猎、行军吹唢呐曲牌[醉太平][普天乐][朝天子],设摆酒宴吹唢呐曲牌[一枝花][傍妆台]等。
        京剧的服装、化装、道具也有程式,什么行当、哪出戏里的哪个人物穿什么衣服都有明确的规定。表示一个人生病了,就在头上系一根绸条,摘掉绸条,表示病已痊愈;脖子上搭上一条白绸条,反背双手,表示被捆绑;表示一个人疯疯癫癫,就把帽子歪戴,衣襟掖上一角;戴甩发(头顶上扎束的一绺长发,又名水发)表示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或丢盔卸甲;面罩黑纱表示鬼魂。什么人拿什么样的扇子,如何使用,都有规定。什么场合台上的桌椅如何摆放、桌围椅帔用什么颜色也有规定,要根据剧情的需要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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