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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3】《古城返照记》选辑|徐凌霄著

(2022-06-27 08:12:48)
分类: 图文:菊坛轶事
【转载3】《古城返照记》选辑|徐凌霄著
《华容道》 李吉来(小三麻子)饰 关羽

        渲染烘托神化关公

        《能仁寺》之后,按那未定的戏单,应该是《钓金龟》,临时却加上一出《华容道》,想必后来改定的吧。这是关老爷的戏,毕竟与众不同,先上来四个龙套,手执四柄大旗,就与别位将军上场另是一样。这旗是四方形,特别的大,约有五六尺见方,周围的红色镶边,亦有七八寸宽,红里套黄,黄里套蓝,蓝里套白,白里又套黑,中心是绿的,画个八卦太极图,五光十色十分好看。
        老黄道:“这旗在别的角儿,好像未曾用过,只怕可是关圣人的禁品吧。”陆贾道:“不错,这叫五色月华旗,同青龙刀都是单为关先生预备的。青龙刀见于小说,月华旗向来不见经传,要算戏班子里对于关先生特别的加敬。”
        龙套大旗之后,跟上一个关平,一个周仓,分列两厢站定,场面打起四击头,一个浑身翡翠颜色的人儿,偏着身子,左手抖起袍袖,右手扯住袖角,遮着脸盘,一步一步,一墩一墩地走向台前一站。后面又跟了端端正正高高在上一扇大旗,上面绣着很大的一个“关”字。关先生在台前慢慢地落下袍袖,露出通红的一张朱砂面孔,把眼睛一瞪一亮相,果然充满了神权的色彩。认得这个扮关公的王凤卿,乃是瑶卿的老弟,苦学汪大头,惯演关公戏。连一墩一墩的台步,据说也是摩的老汪。嗓音能高,低的地方韵味也还醇厚,吃亏就是太窄,每到转弯,就得换气,若逢快板,定糊涂。谭叫天批他四个大字“音堂不全”,可算是一语断定,要言不烦了。
        他念完了“头戴金盔凤翅飘……”四句上场诗之后,接着报名“汉室关”,只听他把“汉室”二字往下一压,激起“关”字,拔一个大尖,倒是又高又脆,不但瞪得眼大,连脖儿颈都挺了两挺,真是狮子搏兔用全力。老章道:“关老爷上台样样与众不同,不但夫子盔青龙刀五色旗,连报名都显着别致。旁人报名字,单单他只报个姓,也是特别优待吧。”陆贾道:“自然是优待,不过旁人也有不报名字的,像帝王一类只报谥法,或年号。再则身份大了,像《草桥关》的伴驾王姚、《阳平关》的魏王曹、《大回朝》的太宰闻,许多带汾阳帽的脚色,也都是姓而不名。至于关先生报名的优待,却又不止姓而不名,简直是自称为‘关公’。”老黄道:“不错,记得刘鸿升的《华容道》就报名‘关公’,可是许多京朝派的顾曲大家都笑他到底是个俗伶,论起来自称‘关公’确亦未能免俗。”陆贾道:“自称关公,可不自刘鸿升始,连鼎鼎大名的程大老板都是如此,这是由于戏界推崇关先生的公共心理,老本子无一而非关公。关公报名是关公,与敌人对阵时亦是‘来者莫非关公’。后来汪谭一辈的伶人才发明了个‘汉室关’,自然比‘关公’听着顺耳。可是这里头没有什么雅俗的问题。”老章道:“可惜岳武穆,虽然一样是‘老爷戏’的老爷,报起名来,只能是‘姓岳,名飞,字鹏举’,不能与关老爷同一优待。”陆贾道:“即便同一优待,也不如关字来得响,你不信把‘宋室岳’和‘汉室关’的字音默诵一下子,汉室关是一去一入衬起一个阴平字开口音,是何等得劲,‘宋室岳’全是仄声,全是闭口音,纵然十分用力,也念不响啊!”老黄道:“如此说来,关老爷的姓都比旁人占优胜,无怪乎《广阳杂记》里说,佛中走运的是观音,仙中走运的是纯阳,神中走运的就是关羽了。”
        关老爷坐帐念白自叙之后,吩咐带马华容去者,便离了公案,唱起“背地里笑诸葛用兵不到”的倒板,以下扯四门唱慢板,慢板唱完,路也走完了,吩咐“曹操到此,禀爷知道”,他就向下场门里隐身而下。龙套下手把些五色大旗,在下场门口推起旗门阵来,那扇关字大旗,竖在高头,好像一座旗山,可称“整齐严肃”、“齐庄中正”。
        上场门里曹操唱起倒板来了:“曹孟德在马上长吁短叹”,一阵散慢的锣鼓,上来四个兵三个将,一个个少盔无甲垂头丧气,曹操的头上只戴个相巾,身上一件古铜色的褶子,系条丝绦,大白脸上还抹些灰炭,表示火烧之后的狼狈。唱罢了一段原板,看明“关”字旗号,说声谢天谢地。便一头唱着“走向前来把礼见,许昌一别有数年”,就朝着旗门打了一躬。这去曹操的乃是李连仲,原派他去《能仁寺》的凶僧,凶僧换了李寿山,所以他就来个《华容道》的阿瞒。这时的阿瞒,是倒霉时代,连他手下的残兵败将,都一个个囚首丧面,横七竖八坐在地下,好像一些垃圾,与对面整齐威严的关家队伍,恰成反差。
        “人马列开!”下场门里,很高地喊了一句。接着一个又高又长的倒板“耳边厢又听得人喧马闹”,倒板之后金鼓喧阗,旗门开处,老关上了高台了。左边关少帅扶着宝剑,右边周军长肩着青龙刀。老关唱第二句“睁开了丹凤眼仔细观瞧”,以下全是小生调,字字往高里翻着大唱乎其调面,唱毕第四句“奉军令谁认你往日的故交”,拉过门后刚要唱第五句“三国中论奸雄就”,一个“三”字刚刚出口,李连仲那里“曹孟德在马上满面赔笑”的“曹”字也出口了。于是一边唱“三国中论奸雄”,一边唱“曹孟德在马上”,红生与花脸同歌,孟德与云长相和,这就叫做“碰”了。连仲一听凤卿唱得正起劲,场面上的胡琴又是跟着凤卿的花腔走的,没奈何唱了六个字停住,让凤卿又唱了四句。然后重新唱起“曹孟德在马上……”来,惹得台下无不大笑,笑连仲太卤莽,不等旁人唱完,就随意开口。
        老章老黄也都笑了,自然是笑的李连仲。陆贾道:“且慢,你们大家都笑连仲,可知道这戏词,到底应该谁开口?倒是怎的一段落呢?”章、黄二人齐说:“不知。”陆贾道:“着哇,咱们得先把戏词原本弄清楚,然后才能判断他们谁是谁非,谁可笑谁不可笑。这段词老关唱完了四句,原应该曹操唱‘曹孟德在马上满面陪笑,尊一声汉君侯细听根苗,在赤壁中火攻败兵来到,望君侯开大恩放我还朝’。老关再唱‘三国中论奸雄就是曹操’,曹操二字是高调带长过门,曹操在这过门的中间要插句道白‘你我乃是故交,怎提奸雄二字,君侯你言重了哇,哈哈哈’。老关又唱:‘一派的假殷勤笑里藏刀。来至此两军阵前何必发笑,我为你赌头争印,又岂肯将你轻饶。’曹操‘可怜我中了那周郎计巧,只烧得众兵丁四散奔逃,只剩下十八骑残兵老少,若不信请君侯仔细观瞧’。然后老关命周仓查点曹操的人马。谁想王凤卿把两段合并,一气唱完八句,连仲也只好把前后段合一,论起来合并着唱亦未为不可,不过两人在后台应该先对一对词。既没有预先交代,自然当场要碰了。其实连仲是照例开口,并没有错。”老章问:“他既没有错,为什么唱了六个字又自己缩回去呢?”陆贾道:“这个我想没有别的缘故,论戏是以老关为正角,论角儿的身份,他比凤卿矮着一头,再说两人相碰,必有一让,如其各不相让,这出戏岂不要弄到不可收拾。所以他可自打退堂鼓,正是他顾全大局,为何还要笑他,太无公道了。”陆贾这一番话正本清源,主张公道,虽是对着黄、张侃侃而谈,邻座的人们也有好些听得明白,只是坐远一些的,依然不知其所以,在那里非笑连仲。由此看来,正是“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只就戏台上的一点小过节而论,尚且皂白难分,是非莫辨,何况其他。
        周军长查点曹家的溃兵,是一五、一十十五三,共一十八骑残兵败将,查点之后,倒没有勒令缴械,就立刻回复了关老帅。老关又和老曹辩论了几个回合,老曹那里哭叫了一声,哭得老关心软了,这才传下一令,摆开一字长蛇大阵,那些五色旗队伍,便由横队改为纵队,偏一方,让出道路。老曹机警过人,看出老关是有意放他逃走,于是向他的部下打个招呼,溜之大吉。临下场的时候,还唱了四句摇板是:“好个仁义关美髯,放我孟德回中原,苍天若遂我心愿”,这三句都不足为奇,惟独末了那句:“俺曹操不死要再下江南。”这句的原词,是“重整人马再下江南”,不知何人改了几个字,便把狠巴巴的阿瞒,捣乱成性除死方休的军阀,写得十足。阿瞒在这出戏里,完全是倒霉的颓败的,可是有此一句,真能振起全神,回复奸雄故态。妙在摆阵原是擒敌用的,一字长蛇阵的阵法,却是为纵敌而设,这可是纵一字,不是横一字,要是横一字,它不拦得更结实吗?
        高座的老关,闻报曹操已走,这才下得台来,带马回营,又唱了一段快板。到了临下场那一句“汗马功劳一旦抛”,汗马的马字应当使嘎调,王凤卿因为嗓子窄,就使了个变通的办法,把“汗马”二字,全拖长了压低了,再加衬字“呀的”,就在“呀的”上嘎将起来,一样高唱入云,可是加了衬字,改了鼻音,就方便得多了。台下的外行依样叫好,内行就不免心中暗笑。
        老黄道:“上回三麻子来京,演的《华容道》好像不一样,关公查验曹操残兵败将之后,下了高台,有一番左右为难的表情,怎么王凤卿没有哇。”陆贾道:“三麻子不但表情,而且还有‘我若是放了他,军令犯了;我若是不放他,怎对故交。看孟德在一旁苦苦哀告,那一旁叹坏了文远张辽。左思右想无计较,也罢,摆一个长蛇阵,放他奔逃’。这才算把关先生满志踌躇传写尽致。京朝派从汪大头说起就不这样演。其先一直是怒气冲天,要把曹操‘剥皮揎草’‘试试钢刀’,忽然被曹操一句哭头,就唱‘往日杀人不眨眼,铁打心肠软似绵’了。直到曹操逃走,才下高台,是因为京朝派的戏子,脑筋里务要把关公装成一幅图画,一尊塑像,觉得上了高台的关公,不便再请他下来,左难右难的神情,要是用身段、做派,未免于关老爷的大架子有损,只顾‘老爷’的庄严,可就顾不了戏情的草率了。”
        的确,北京的伶人不演关公则已,若是打算要以关公戏见长,他必然特别下一番工夫,去揣摩他们心理上想象的关公,连各庙里塑像画像都到处留神。他们所想象的关公,有几种特征,第一是美,这个美是颜色和姿态联合组成的,赤面,赤兔马,青龙刀,绿袍,全是红绿两种极鲜艳的颜色,再加卧蚕眉,丹凤眼,五绺髯,左边一个美少年式的少帅,右边一个很滑稽的周仓,这是美的衬料。关羽在历史上价值远不如岳飞,而受社会上的崇拜却比岳飞强过数倍,有一大半是占的“美”字的光,只看“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危难时不忘赤帝”,“青灯观青史,提青龙偃月,隐微处无愧青天”,以及什么“匹马平吞千里月”,“单刀笑指一江风”、“香满一炉思汉鼎”,“花开三月想桃园”等等对联,哪一句不充满了壮丽的丰采,歆人欲慕。再加上“乃文乃武”、“青史青灯”、“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等渲染烘托的词句,更显得美髯公超群轶伦,独有千古了。其实关先生的历史学经学实在有限,据陈寿《三国志》说:“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可见所谓春秋也者,不过三传里的一传,“讽诵略皆上口”,亦不过仅仅念得出口来而已。然而由《左传》一串串到《春秋》,便成了“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天日心如镜,春秋义薄云”了。北京向来不敢唱关公戏,在长庚以前,有个米喜子,本是外省土班的角色,听说北京是戏剧繁盛之区,唱戏的容易出头,于是摒挡资斧,到了北京,谁想到北京戏班习气甚重,对于外路的老土,十分轻视,有心耍笑。打泡三天,就被班里辞歇。正在进退无门,牢骚万状,忽然上头传下话来指名要唱关公戏,北京的伶人无人能演,米喜子却挺身而出,为人所不能为,因此声名大噪,京伶再不敢小看他,他就以关公戏知名于世。后来程长庚、汪大头、王凤卿全都揣摩“老爷”诩为拿手,可是只敢唱《战长沙》、《华容道》、《白马坡》,不敢唱《走麦城》。据说有一年唱过一次,随着就是戏园里着火,以为冒犯“老爷”所致,“老爷”是不愿把失败的末路演给人们瞻仰啊!就是演出《华容道》、《战长沙》,亦有许多张致,在后台未扮之先,照例要焚香叩首,熏沐礼拜;既扮之后,后台的人不许同扮关公的说话,为是“老爷”已经附了体了。“老爷”出台要偏着身子,遮着脸,放稳了脚步,端好了架子,抬手动足,都要带些神秘色彩。谭鑫培是十全十有的大名角,不工王帽,他倒也不甚在意。不善关公,却引为非常缺憾。因为三麻子到京大卖乎其关公戏,哄动了许多人,老谭心中不忿,才鼓起了非常的勇气,演了一出《战长沙》,大家特别起敬,说谭老板也擅长关公戏啊。万能的谭老板又加了一能,变作一万零一能了。其实老谭天然是《战长沙》里绝好的一个黄忠,绝不是“关老爷”材料,除了过分迷信的谭迷以外,都以为老谭的关公,讲工架还不如王凤卿来得“牌伟”,讲出戏还不如王洪寿来得周全,这便是京戏与关公的一个大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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