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7年杜月笙生祠落成,参加“杜祠汇演”的京剧名家合影
上海老字号的天蟾舞台不久前改建峻工。为此,有关部门举行了规模浩大的开台庆典演出。然而,出乎我们这些戏迷的意料,8台庆典演出,4台戏或大轴、或全部,由来自全国的京剧名家陪票友“玩票”,个别的戏水准之低,引得舆论哗然。
有一段时间,人们把艺术家的一些“逢场作戏”过分的道德化、政治化,这固然不必。1937年杜月笙的生祠在上海浦东落成时,曾遍邀全国名角,举行庆典汇演,其中独缺当时的“首席老生”余叔岩。后来有不少文章因此称赞余叔岩如何“不畏权势”云云。殊不知,就在同年的正月里,余叔岩刚刚为当时的北京盐业银行总经理、名票张伯驹的40大庆,唱了一次空前绝后的堂会。他在张伯驹的《失、空、斩》中,为张配演王平。而一代宗师杨小楼也配演马谡,其他,象王凤卿的赵云,程继先的马岱,钱宝森的张郃,慈瑞泉、王福山的二老军带报子,都是第一流的“角儿”。不过,美中不足,唯独没有谈妥金少山的司马懿。据说,金还有句话:“大爷不陪票友玩!”于是,又听得有人称颂金少山是“铮铮铁骨”云云。但是,在上海的“杜祠汇演”中,这位金大爷却演得个不亦乐乎!甚至,早在1929年,金少山就陪票友裘剑飞(周信芳的小舅子)在大中华公司录过《连环套》的唱片。
颇有个性的艺术家有时也难免俗,这不足怪。
不过,纵然是“逢场作戏”,我觉得,前辈艺术们也还是有分寸的。一是,尽管这类“盛会”中,难免有钱、权、势的背景,但归根到底,它们不过是一些私人集会,有钱有势也是人,偶遇喜寿事,唱两台戏玩玩也算不上什么“劣迹”。二、更重要的是,虽然逢场作戏,但是前辈艺术家们并没有因此而糟贱艺术。我觉得这是衡量艺术家人格的最重要的标准。张寿堂会的《失、空、斩》,张伯驹的诸葛亮,当年的座中客戏之为“张电影儿”——说他音量小,连“五排以内都听不真”,象当时的无声电影,“至于台步、身段,也不是那么回事”。但是,他在这出戏里却并不影响名角们的好戏。许多当事人的记载、回忆都一致公认,此剧配角精采,高潮迭起,是剧坛绝响。而象上海的“杜祠汇演”和1947年的“杜寿义演”,客观上更是让许多观众看到了难得的好戏。今天时常在电台里、音带中听到孟小冬、裘盛戎、赵培鑫的《搜孤救孤》,梅兰芳、李少春、周信芳、谭富英、马连良、姜妙香等的《四郎探母》都是当年演出时留下的实况录音。
但这一次“天蟾”的庆典实在是“玩”错了场合。天蟾舞台停业已有10年,此次改建峻工,建立京剧中心和京剧专用剧场,乃是上海公众文化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是政府一项重要的文化建设。它的开台庆典理应在喜庆的气氛中突出保护民族文化、保存传统艺术,但是现在的几台演出的组织不仅在艺术上、学术上没有明确的主旨,“玩票”差不多成了一大主题,这实在有点煞风景。
另外,想进一言的是,我们的京剧名家逢场作戏也不要玩得太过火。某些名家陪票友唱戏,为凑票友的调门,降“调”以求;单唱时又急忙涨调,可忙坏了琴师手里的“千斤”。演出后,观众中传为笑谈。我认为,艺术家逢场作戏玩玩,在公众场合也应有起码的原则——不能糟踏艺术,声誉卓著的艺术家更应爱惜自己的羽毛。我们今天丢失的艺术传统已经够多了,千万不要把前辈艺术家的人格传统也丢失了,京剧就真是没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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