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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8】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2022-04-23 09:08:06)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18】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三堂会审》饰玉堂春

        张君秋随谭富英出演上海黄金大戏院时,住在黄金大戏院业主金廷苏的公馆里,这是金廷苏对他的特殊礼待。
        对于一位同戏曲接触较少的人来说,很难理解一个戏迷对于戏曲演员的一片痴情。在张君秋行将结束他在上海的演出营业之前,金廷苏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张君秋在母亲、师父的陪同下在金公馆辞行。金廷苏亲手为客人敬茶,不料失手打落了一只茶杯。金廷苏自嘲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是一句戏词儿,戏迷日常讲话,常常不由自主地用戏词来表达。
        张君秋看出金廷苏不愿意让他离开,就对金廷苏说:“过了夏天,我还要陪马先生到上海来演出。那时候还得给您添麻烦……”
        “小老弟怎么这么说呀,根本谈不上麻烦。”金廷苏掰着手指,大概在算计日子,尔后话锋一转,说:“到了北平,可要歇夏了?”
        “是的,北平的夏天闷热,看戏的人也少了。按照惯例,戏班总要歇歇的。”
        “那不如就留在上海。这里的条件虽不如在家里自在,但气候条件还行,你就把这里看成是自己的家,吃住一切生活起居我都会精心安排的,不会感到不方便的。”金廷苏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张秀琴连忙说:“金先生太客气了。如果能住在您的府上,条件自然比北平的家里强多了。但君秋在这里演出时已经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一个夏天再让您费心,实在不好意思。”
        金廷荪说:“小事一桩,在我这里住,家里有听差的伺候着。我费不了什么事的。” 
        张秀琴说:“说实在的,君秋刚刚在舞台上演出没多长时间,根底还浅着呢。说是歇夏,可对他来讲不敢有半天的歇工,天气再热,也得练功学戏,不能有半点马虎。” 
        金廷荪早有了打算,说:“这层我早就考虑到了。君秋在上海,可以学一些在北平学不到的东西。譬如冯子和先生,这是江南的名旦,肚子里宽绰,尤其在表演方面,玩艺儿还不少。再有,唱京戏,尤其是唱青衣,要想长进就非得学点昆的,当年梅先生在上海演出大获成功,尔后又学演了不少昆曲,返过头来,再在上海演出,面貌又一个样儿。现在,住在上海的昆曲名家有郑传鉴、朱传铭,都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以安排君秋向他们学戏。”
        金廷荪的诚意,使张秀琴不好再拒绝了。张君秋留在了上海。
        张君秋在上海“歇夏”,金廷荪果真安排了他向冯子和、郑传鉴、朱传铭学戏。不仅如此,张君秋的食宿,安排得十分周到,而且还照演戏时的规矩,发给张君秋包银。张君秋每天除了按时学戏之外,仍坚持每天喊嗓、练功、吊嗓的日常功课,没有丝毫的懈怠。
        在金公馆,张君秋又多了一门功课——绘画。教张君秋绘画的是一位能文能武的老生名宿时慧宝。
        时慧宝是金公馆里的常客。张君秋住在金公馆,时慧宝来的次数更多了,他是为听张君秋吊嗓而来的。每次听张君秋吊嗓,对时慧宝来讲都是一次享受,他不住嘴地夸赞:“这样甜亮的嗓子,真是难得!”
        吊嗓之后,时慧宝常常兴之所致,在条案上摊开宣纸,泼墨作画。时慧宝长于画兰,他画的兰花自然清透,别有一股韵致。张君秋像时慧宝喜欢听他吊嗓一样喜欢看时慧宝绘画。每当时慧宝作画,张君秋总是事先为他准备好纸笔墨砚,然后恭立一旁,悉心揣摩时慧宝作画之妙。时慧宝完成一幅画,张君秋在旁边叫“好”,跟听戏喝彩一样,叫得恰到好处。
        时慧宝毫不谦逊,指着自己的画,对张君秋说:“画兰花不只是画兰花,要画它的性情,得把它画活了。你瞧,这簇兰花在笑,那簇兰花在酣睡,那簇兰花在琢磨点事儿,可无论它是什么神态,总保持着它的品性——王者之风。”
        张君秋用心体味,果然感到时老先生的兰花各有各的生命,各有各的性格,而且谁观赏它,谁都能从中感受到兰花里面有那么一股子情感交流。神了!
        “您教教我吧,我拜您为师。您收我这个徒弟好吗?”张君秋由心里说出这句话,所以自己一点也没感到唐突。
        “你要学画?”时慧宝的画不仅在梨园行里出名,甚至画界人士对他的作品也刮目相看。向时慧宝求画者甚众,但敢于当面请时慧宝教画的,张君秋还是头一位。时慧宝盯住了张君秋的眼光,仿佛要从他的眼光中看出他的诚意、智慧,够不够学画的条件。
        “我一定用心学。”张君秋迎着时慧宝的目光,诚恳地说。 
        时慧宝放声大笑,随后铺开一张纸,提笔就画,一边画,一边指点,如何布局,如何润笔,何处浓,何处淡,怎样藏锋,怎样露锋……
        “先练基本功,这如同京戏里的唱、念、做、打,没有基础,上不了台。基础扎实了,还得琢磨里面的味道。做起画来,看起来三笔两笔一勾,好像多容易,其实不然。功夫修养,都是积累而成的。这里面学问大了……”
        张君秋悟性强,肯下功夫练,爱琢磨,不长的时间里,画技竟然突飞猛进。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张君秋画出的兰花竟让人辨不出是师徒二人谁画的了。日后,张君秋结交了画界的诸多名家,诸如张大千、齐白石、刘海粟、李苦禅、叶浅予、许麟庐、周怀民等,在诸多名家的熏陶下,张君秋的绘画、书法技艺大增,所画的品种也不只是兰花,还有菊花、老来红、水仙、荔枝、牡丹、虾、鱼、鸡、鹰……张君秋常将自己的艺术创作同画法上的原理联系起来,从中得到启发,绘画、书法已经成为张君秋艺术创作不可缺少的重要营养。
        金兰荪安排张君秋作了一次身体检查。
        在X光机前,叉腰、吸气、呼气……大夫极认真地检查了张君秋的肺部。 
        “好啦!没有问题了,已经钙化了。” 
        什么叫钙化?张君秋第一次听到“钙化”这个词。“你以前得过肺结核,不知道吗?”
        肺结核,张君秋听说过,但从来都没同自己联系过。他知道肺结核是一种很难治的病,老百姓称它是“肺痨”,那是由于长期劳累、营养不良所致。治疗它的办法就是长期休息,增加营养。
        可不是嘛,从拜师学艺以来,张君秋何尝有半点闲暇时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连睡觉都是哼哼着唱腔睡着的。尤其搭班演出以来,京、津、沪往返奔波,还要不断请益问师,练功排戏,从来没有停止过。得了肺结核,自己竟然不知道!张君秋想到,过去确实感到身体疲乏,盗虚汗,这或许就是肺结核的症状吧?当时哪儿往这地方想啊!顶多是觉得太紧了,晚上早点儿睡,第二天早晨起来照样喊嗓、练功,更没有想到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次在上海“歇夏”,虽说是安排了学戏,但毕竟生活节奏不那么紧张了,对张君秋来讲,这真是一次疗养。每天一只鸡,这是金先生安排的。张君秋在上海也结交了不少商界的朋友,朋友们知道他在金公馆“歇夏”都挺高兴,时常来看他,给他送来火腿、肘子,都是他爱吃的东西,有时接他出去,飞达西摩路的西餐馆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咖啡奶油红茶以及各色糕点,应有尽有。他有一个非常好的胃口,不管吃什么油腻的食品,都吃得很香,而且妙就妙在他无论吃什么油腻的东西都不会影响自己的嗓音。张君秋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他要吃,就是身体需要,由他吃吧。身体好,嗓子才能好哇!”娘讲的有道理,为什么不知不觉地得了肺病,又不知不觉地好了?这同在上海的休息、营养有很大的关系。
        金廷荪听说张君秋肺部有钙点的消息后,对他的生活起居的安排更加在意了。
        闲暇之时,张君秋摊开日常搜集到的有关评论他表演的文章剪报,一边翻阅,一边回顾他走过的这段生活。金廷荪也喜欢同他一起翻阅剪报。有一篇署名“居”的文字,写道:
        “张君秋已稳拿旦角王位无疑,余观其演剧拟有四似,发表如下:扮象:如窈窕淑女似梅;唱工:有一条好喉咙似尚;腔调:婉转多音似程;做工:稳重处似荀。” 
        金廷荪喜欢读这篇文章,常以此自豪——“小博士住在我金公馆里!” 
        张君秋更看重一篇署名郑颦子的文章——《聆歌的回忆》,那是发表在一九三七年五月三十一日《十日戏剧》上的短评,他常常看这篇文章,琢磨里面的意思:
        “最近上海人看到二张陌生面孔,程砚秋带了个陈少霖,(张君秋在王瑶卿的大马神庙的家里见到过程砚秋,他很敬慕程先生,同时也感到王瑶卿先生对于程砚秋另有所钟。陈少霖也是经常往大马神庙去求教的青年,张君秋得知,陈是已故名旦陈德霖先生的后代,工老生,学余叔岩派。因为和王瑶卿家有一层亲戚关系,又是后辈,王瑶卿对陈的要求显得有些苛刻,常常当众让他走个身段,唱个唱段,然后不客气地加以评点,少不得说些损话,常常弄得陈少霖很尴尬。张君秋没有想到,如今同时与他首次去上海演出的陈少霖,日后成为他长期合作的伙伴。)而马连良却携了个张君秋。可谓无独有偶,一生一旦都是后起之秀,吾们见了这两位新艺人,尤其是张君秋,扮相既美嗓音又亮,他上了装,简直脱去了男人身体,美丽到极点。惜乎表情方面,和陈少霖犯了同样的毛病,似乎终嫌不够,多数地方病于太呆,例如在《三娘教子》中和薛保对唱时,他一味只顾唱,而面部绝少凄惨表示。据笔者猜想,这种地方大约于经验方面大有关系吧。
        (张君秋很重视这段评论,表情方面的忽略确实是经验不足的缘故,但也是用功不到家所产生的弊病。在上海向冯子和学花旦戏,冯子和是十分注重表情的,而且要扣戏情戏理,张君秋得益不少。但青衣的表演不同于花旦,他所扮的大多是大家闺秀,或有身份的中年妇女,举止谈吐比较含蓄,表演不能同花旦一样,否则就过火了,但也不能因此而忽略表情,这方面尺度的把握就需要有个长期演出经验的积累了。张君秋想到王瑶卿向他说过的话,戏路子要宽,不一定非得上演的戏才学,自己不适宜上演的戏也要学些,艺多不压身,学得多了,说不定以后什么地方就用上了。看来,唱青衣,也要重视花旦表演的学习。)
        “惟有些小动作,倒不可一笔抹煞,如在《十三妹》中,当何玉凤与安、张二人作媒之一种小女儿怕羞态度,嘴巴一噘,身子一扭,形容得惟妙惟肖。
        (噢,是这样!张君秋想,观众是一面镜子,自己究竟演得怎么样,往往自己感觉不到,而观众却看得十分清楚。多听听观众的反映,至关重要。)
        “君秋的身材,宜于青衣戏,对于公主等的华贵戏,似乎嫌身材太瘦小,所以扮《甘露寺》中的孙尚香,即缺少雍容的态度,反不若《教子》中的王春蛾、《十三妹》中的张金凤,来得清秀绝俗。喉音微觉尖硬,缺少柔音,唱时肩膀松动,可见中气是不够,这料想是年龄不足的原因。白口清脆有劲,只是不善于抑扬顿挫,听了分不出高低来,好似一条嗓到底,是为美中不足。总之君秋将来的希望是极大,较诸少霖的须生,更觉是可造之材。
        (张君秋想,中气不足,这位作者注意到的这个问题,也是自己早已感到的问题。这次检查了身体,才知道曾患过肺结核。肺部有病,呼吸如何畅通?看起来,要想把戏演好,身体健康至关重要。)
        “马连良能在上海大红,售座历久不衰,虽有他的长处,但得牡丹绿叶之助,亦为极重要的原因,因为扶风社的各种配角都属第一流的名伶,就是梅、程的配角,比较上还不及他来得整齐,他的剧团可算是全国最完备最好的了,尤为叶盛兰的小生。”
        (在扶风社首次去上海演出即同叶盛兰合作。张君秋、叶盛兰二人除了在马连良主演的《苏武牧羊》、《火牛阵》、《春秋笔》中扮演角色外,他们俩还共同演一些旦角、小生的对儿戏,如《玉堂春》、《十三妹》、《奇双会》、《虹霓关》等,其中《虹霓关》是张君秋为扩大戏路向朱桂芳学演的刀马旦戏,在上海演出时,叶盛兰时常主动同张君秋私下里排练,两个人的戏路对,经过多次排练,互相配合得更为密切了,所以,《虹霓关》这出戏在上海演出很受欢迎。张君秋知道,叶盛兰坐科富连成,虽是其父叶春善主持,但叶春善对子女的要求反倒更为严格,这使得叶盛兰自小就养成了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习惯,排戏、演戏都十分认真,这方面给张君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君秋放下手中的剪报,闭目合睛,仰靠在椅背上稍歇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停地闪现着经历过的往事。待到睁开双眼,眼前的墙上悬挂的一幅戏装画映入眼底。这是名画家叶浅予为他首次在上海演出《四郎探母》中扮铁镜公主所画的戏装画。突出的特点是脖子细长,身材瘦弱……张君秋不禁感慨万端。这就是我吗?一个十七岁的青衣演员,一个在四五年前发誓要与娘“换换肩”,开始踏上学艺生涯的张君秋。四五年的时间,似乎一转眼就消逝了。窑台芦苇丛中喊嗓,无休止的练功、吊嗓,首次登台,还有赊账,然后是马不停蹄地搭班演戏,没有容出功夫缓一口气,也没有容出时间去思考些什么。如今,张君秋已经成为一名仪表堂堂的英俊青年了,他在穿衣镜中照见自己的身影,同初到上海相比,他的脸庞丰满了许多,脖子也不显得那么细长了,两只眼睛格外有神,容光焕发,充满力量。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有一股遏止不住的力量,他不能停步,还要在漫长的演剧生活中创造另一幅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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