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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15】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2022-04-21 10:18:23)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15】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四郎探母》饰铁镜公主

        “先打闪,后打雷”

        上海,一九三七年五月。
        久居京城从没到过南方来的人,听不惯上海人讲话,尤其上海人彼此之间的对话,十句话有九句话听不懂。但就是这些说着北平人听不懂的语言的上海人,竟然对形成于北京的京戏有着特殊的爱好。他们对京戏的热情决不亚于北平、天津的观众。地处中外经济、文化频繁交往窗口的大上海形成了特殊的人文环境,这种人文环境造成了上海人对文化的特殊敏感。
        有特殊敏感的上海戏迷接受了张君秋。 
        黄金大戏院的经理孙兰亭有一双能够代表上海观众特殊敏感的慧目,在“扶风社”首场演出《龙凤呈祥》之后,一眼就看中了张君秋,他从观众的掌声、喝彩声中感到了上海对张君秋的接受。十七岁的张君秋,在孙兰亭的眼里还是一个孩子,修长的身材略显瘦弱了一些,这多少影响了他在《龙凤呈祥》中孙尚香的形象。然而,镶嵌在他那鹅蛋形面庞上的那双秀目却显得十分明亮,孙兰亭从这双明眸中感受到一种自信的力量。“慢长锤”锣鼓引出了〔慢板〕的开唱“过门”,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扮演的孙尚香款步出场,“过门”华采、冗长,但这个孙尚香沉得住气,没有那种初登舞台无所措手足的窘相,举止、台步都有准地方,看来是有真传的。待到启齿唱出“昔日梁鸿配孟光”时,音色甜亮、清脆,尺寸合度,板槽稳,一个甩腔,兜上一个“满堂彩”。
        这是张君秋的歌唱首次传到上海观众的耳际,上海观众记住了张君秋。
        以后,又陆续贴演了《三娘教子》、《十三妹》、《四进士》……孙兰亭看到黄金大戏院的上座率在递增,他明白,这是冲着张君秋来的。孙兰亭心里在盘算,要在张君秋身上下些功夫。
        孙兰亭佩服马连良的胆识,启用人才,特别是启用后起之秀,在马连良的“扶风社”特别突出。这次“扶风社”在上海亮相,青衣用了张君秋,小生用了叶盛兰,再加上原来经常合作的老生李洪福,丑行马富禄,老旦李多奎,一个个都是有实力的演员。“扶风社”向有“龙虎班”之称,不仅马连良受欢迎,同他配戏的其他行当的主要演员,各有实力,谁上场都有“碰头好”,谁演戏都十分卖力气,场子里没有冷场的时候,掌声此起彼伏。这要换了别的主演,看到旁人的彩声多了,他在后台就沉不住气了,摔茶壶的都有;孙兰亭见过。马连良相反,他唱戏,要的就是台上这股热乎气儿,这股热乎气就是靠张君秋、叶盛兰、李多奎这些人造成的,他们越是演得好,马连良的戏就越演得好,直到马连良上场时,观众早已聚精会神地投入到演出的气氛中去了。台上要是冷着场,马连良上场就得费点功夫把台下观众的神儿拢过来;台上热乎着呢,就好办多了,您就放开了演,管保台下开了锅。话说回来,敢拉出一批个顶个儿的演员去演戏,自己的本事不顶也不行。马连良艺高人胆大,任是哪位高手,只管在台上撒着花儿地演,只要他马连良一上场,台上又是一片风景,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俏头”,观众能不叫好吗!?
        孙兰亭喜欢马连良。“扶风社”有号召力,黄金大戏院的票房收入就高,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孙兰亭还想把票房收入抬上去,他要在张君秋的身上做文章。黄金大戏院问前的广告牌上,马连良是“扶风社”的头牌,理所当然要把“马连良”三个字放大了,写在顶头上,而且还得让他坐着。名字怎么坐?中国的字就是科学,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都成个儿。而人的姓名除了少数复姓的人外,一般都是由三个字组成的。三个方块就好办了,上面是姓——一个方块,下面平排写名——两个方块,正好是个品字形:
        马 
        良连
        您看,马连良三个字坐得端端正正的,这是挑梁头牌,应当应份地坐在顶上面。
        二排演员的名字排在下面,而且并列排在下面,通常是按照戏分量的大小或演员资历的大小由左至右顺序排列。名字也有个座儿,但字体要比头牌名字的字体小。譬如演《青风亭》,马连良饰张元秀,马富禄饰张元秀之妻,张君秋饰周桂英,于是,广告牌的写法就是:
        马 
        良连 
        马   
        禄富  秋君 
       
        亭风
        至于其他角色的姓名则一律写在下面,“站着”写。广告上的长幼尊卑,体现得清清楚楚。多年来就是这么一个规矩,谁也无权打破。
        孙兰亭懂得这个规矩。他要突出“张君秋”这三个字,却不能破了梨园行里的规矩。但他会变通,早已吩咐手下人去电料行制作了三个用霓虹灯特制的“张君秋”三个大字。
        这一天演的是《审头刺汤·雪杯圆》,戏院外面的广告牌仍按老规矩写。又另立了一块广告牌,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烦演双出,马连良前陆炳,后莫怀古”。大大突出了头牌马连良的名字。
        马连良演双出,的确叫座儿。过往行人路过戏院大门口总要被广告吸引住,驻足观看。只要在戏院大门口一站,大门口里面的大厅里灯火辉煌,迎面墙上赫然悬着三个耀眼的霓虹灯大字——“张君秋”,立即把人们吸引住 了,不由你不走进大厅。
        这是孙兰亭的变通之法,头牌的名字,按梨园行里的规矩在门外的广告牌上已经大大突出了。张君秋另制一个名字,显然比马连良的名字耀眼,可是它悬在大门以内的大厅里,是按二牌对待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张君秋在后台化妆。随同到上海来的表哥铁天悄悄走到张君秋的身旁, 同他耳语:
        “您的名字特制了三个霓虹灯大字,悬在门厅里,可显眼目了!” 
        张君秋吓了一跳,怎么能这样呢?忙问:
        “那马先生呢?” 
        “照老规矩,还单立了一块广告牌,放在大门口。可那是墨笔写的,没您的霓虹灯照眼呀……”
        “马先生知道这事儿吗?”
        “不会不知道哇!后台都嚷嚷动了,马先生怎么能不知道哇!” 
        张君秋沉吟了半晌,心想,上海人的花点子可太多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凭我张君秋的身份也不好出面去干预,真是左右为难。事到如今,也只好“且自由他”。张君秋忙叮嘱铁天: 
        “千万不要去张扬了!”
        上海人的花点于确实不少。这天晚上爆满,座位票售光了,加座儿,加座儿不够,卖站票。可一些有身份的太太小姐来晚了,总不能要她们买站票呀!孙兰亭又有新主意,把乐队由侧幕条请到舞台大幕前中央的位置——梨园行里的老规矩就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乐队在侧幕是近些年的改良作法。谁让今儿来看戏的人多呢,把乐队请到大幕前也不破规矩,台侧再加上座位,专门卖给那些来晚了买不到票的太太小姐们。
        上海人的花点子还有呢! 
        张君秋刚塌下心来化妆,一位年轻漂亮的上海小姐从后台边门姗姗走来,走到张君秋的身旁停住,颇有兴致地看着张君秋化妆。趁人不注意,神秘地把一个小纸团塞在张君秋的怀内,张君秋的脸腾的一热,小姐嫣然一笑, 走出后台。
        张君秋已经不只一次接到这样的条子了,他知道,这位小姐钟情于他,但他怎么也不习惯这种钟情。来上海前,母亲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上海十里洋场可不是好混的地方,不少男旦因为把握不住自己,被一些太太小姐的色相所迷惑,而这些太太小姐哪一个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弄不好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可是不值得的事情。对于一个色艺兼优的年轻男旦来讲,上海既可以使他一举成名,也可以使他一败涂地。关键在于把握好分寸,既要同各界名流人士周旋,又不能陷得大深。为此,张君秋来沪,母亲和师父定要相随,为的是帮助张君秋抵挡周旋。
        张君秋看也不敢看那位小姐留下的纸条,就把它藏了起来。他知道,准是在上面写着:“我叫×××,坐在台侧×排×号。”意思是请你在台上注意我在什么地方,以便眉目传情。张君秋是绝不敢这样去做的。
        离开戏的时间不远了。马连良由化妆室走到张君秋面前。这是马连良的习惯,不仅自己提前化好妆,还要看看与他同台演戏的演员妆化得怎么样,特别是重要的配角,张君秋是他特别关照的一位。看看头饰戴得怎么样,花的颜色、褶子的颜色搭配不搭配,头饰戴的位置合适不合适,哪地方看着不舒服,就当场想办法改进。不仅如此,“扶风社”里,大到主演,小到龙套,马连良都有要求。一般剧团里的龙套从不化妆,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穿上戏衣上场就走。“扶风社”的龙套可不能这样,个儿头一边高,演出前要理发,上场前要抹彩,不能光脸上台。龙套演员的收入微薄,为了舞台上的齐整,马连良单给龙套开份理发费,有时候掏自己的腰包。“扶风社”的乐队也统一着装,一年四季要更换不同的颜色,冬季黑色,春秋蓝色,夏季则浅灰色,一律中式。到了新年、春节等喜庆日子里,另有一套紫色绸缎服装。演出时,大幕拉开,首先亮相的就是一色中式服装的乐队,干净、整齐,白袖口挽在外面,个个精神抖擞,能从台下要上一个好。再看台上,映入观众眼帘的是绘有蓝色“汉武梁伺”中石刻壁画上的车马人像造型图案的秋香色衬幕。不等演员出场,台下又是一个好。马连良强调“一台无二戏”,这种“一台无二戏”的精神,从后台贯串到前台,从开场贯串到闭幕。
        马连良走到张君秋的面前,照例观察他的穿戴、扮相。张君秋一面起身寒暄,一面暗中观察马连良的神色——会不会因为大厅里的霓虹灯而面带不悦呢?一看,马先生神态自然,照例寒暄几句,嘱咐张君秋“卯上”(即卖力气、用心演戏)。张君秋松了一口气。
        《审头》开场了,张君秋早早到上场门候场,为的是看马连良的演出。这是一出以念、做为主的戏,马连良饰演的陆柄没有多少唱——两句〔散板〕,四句〔摇板〕,还有几句〔四平调〕。念白的分量就重了,几十字、上百字的大段念白就有好几段,而台上陆柄同汤勤之间话中有话的唇枪舌剑的对白就更是见功力的念白了。
        陆柄是明代嘉靖年间的锦衣指挥使,汤勤是当朝权相严世蕃的心腹弄臣,审的是一个“犯人”的人头是真的,还是假的,被审的则是这个“犯人”的妻妾雪艳。陆柄由马连良扮演,汤勤由马富禄扮演,雪艳则由张君秋扮演。一个人头的真假为什么闹得如此兴师动众?这里面暗含着善与恶、智慧与昏聩之间的较量。汤勤原是个落魄的卖画先生,因衣食无着险些在雪地冻饿而亡,幸被太常寺莫怀古所救,保得一命。不想汤勤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见莫怀古的妻妾雪艳貌美动人,动了不轨之心。为了把雪艳弄到手,汤勤投靠严世,告发莫怀古家藏稀世珍宝“一捧雪”,曾献给严世蕃一个“一捧雪”,不过那是假的,真的仍在莫怀古的手中。严世蕃感到自己遭到了戏弄,十分恼火,亲自率领校尉到莫怀古家中搜杯。莫府的家院莫成在混乱之中藏杯于府外,严世蕃搜杯未遂,恼羞成怒,限莫怀古三日之内将杯交出,否则满门抄斩。莫怀古连夜携雪艳逃走,在蓟州城被戚继光拿获。戚继光奉旨监斩莫怀古,因同情莫怀古的遭遇,就将长相同莫怀古十分相似的家院莫成斩首。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审头的案子发生。
        人头交给了陆柄审问,汤勤被派来监审。人头是假的还是真的,除了戚继光、雪艳知道真情外,谁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口供部一样,所以陆柄就断了一个“真”字。但监审的汤勤不干,他能认出真假,说莫怀古的脑后有三台骨,而“犯人”的人头没有三台骨,所以肯定是假的。案子处在僵持状态。其实,汤勤此次监审,目标是冲雪艳来的——“只为雪艳美佳人,费尽玲珑七孔心。但愿他心合我意,人头是假也是真。”公堂之上,唇枪舌剑,陆柄在雪艳的暗示之下,明白了汤勤的真实意图,将雪艳断给汤勤,案子终于有个了断——人头是真。结案之后,洞房花烛夜,汤勤喜入洞房,雪艳趁其酒醉,将汤勤刺死,自己也自刎而亡。
        在侧幕条内,张君秋认真地观摩马连良的表演。马连良有个高论:戏曲的唱、做、念、打,都要有它的节奏,抓住戏眼做足了戏,而做足了戏则需要蓄势,不能傻卖力气。马连良对此有个形象的比喻,叫作“先打闪,后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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