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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9】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2022-04-18 09:07:38)
分类: 图文:粉墨人生
【连载9】张君秋传|安志强著

        第二章  演戏生涯

        唱出了人缘

        一九三六年,北平的戏迷圈子里开始流传了一个听起来让人心里头发热的名字——张君秋。
        阴历年前,王府井东安市场内的吉祥戏院唱京戏,说是有一个孩子叫张君秋,初登舞台,借台演戏,贴的是《女起解》。
        “嗬!这是要‘开门红’啊!”戏迷圈子里懂行的人这么说。
        演《女起解》,图的是“开门红”这个吉利。红在哪里?《女起解》里的苏三是个死囚犯,罪衣罪裙,一色儿的红。演员初次登台演这出戏,图的就是这个“红”字。
        《女起解》是全部《玉堂春》中的一折戏。明代名妓苏三结识了一位公子叫王金龙,二人情义相投,海誓山盟,白头偕老。不料鸨母利欲熏心,对王金龙百般盘剥,王金龙千金散尽,一文不名,被赶出了妓院。鸨母又把苏三以重金卖给了山西富商沈燕林,沈妻皮氏心生妒恨,在面碗里下了毒药,想害死苏三,这碗面没想到被沈燕林吞吃下去了,竟一命归天。皮氏反诬苏三害死夫君,买通官衙,将苏三打入了死囚牢里。王金龙高榜得中,任巡按之职,得知苏三被屈入狱,特意调审苏三案情,将苏三由洪洞县押往太原亲自审问,后申明冤情,夫妻团聚。《女起解》演的就是苏三被押往太原的一段经历,台上一旦一丑,旦角是主角苏三,丑角是押解苏三的崇公道。崇公道是个老狱卒,衙门口里的内幕他全门儿清。他心地善良,知道苏三冤,一路上百般照护,不仅去掉了苏三身上戴着的沉重的刑枷,还把自己手里的拐棍交给苏三使用。受尽牢狱之苦的苏三见崇公道如此关照,十分感动,便认了崇公道为干爹。一路上,苏三向崇公道倾诉冤情,崇公道再三慰藉,父女二人,一个唱完了一段,另一个安慰了一番,如此反复,直唱到了太原府。台面上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可是却演了小一个钟头的戏。
        台下的观众实际上是十分熟悉这出戏的剧情的。他坐在台下不是为了看剧情,为的是听苏三的那口唱。在这出戏里,旦角的西皮、二黄、反二黄,各种声腔板式挺丰富。那段“低头离了洪洞县”〔西皮流水板〕,台下的观众差不多都会哼唱。还有那段祷告狱神保佑平安的大段〔反二黄慢板〕,那是王(瑶卿)大爷的首创,要唱得迂回婉转,有滋有味儿。至于行路中苏三倾诉冤情,唱的那大段〔西皮慢板〕及几段〔原板〕唱腔,苏三恨的是什么?一恨、二恨……台下的观众连唱词儿都记得忒清楚,那里面的腔又有各种变化,观众竖着耳朵听,看合不合规范。
        台下的观众成了“主考官”。演得好不好,您听台底下的反应。
        走进吉祥的后台,供桌上供奉着梨园行的祖师爷——老郎神(唐明皇),滕家鸿在祖师爷面前作揖行礼,这是戏班里的规矩。在祖师爷面前行礼,求祖师爷保佑,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就要仗着祖师爷的灵威,在人世间,吃这碗唱戏的“开口饭”。几年来,滕家鸿企盼这一天的到来,常为此感到激动。如今,站在祖师爷面前,心境反倒平静了。
        他十六岁了,修长的身材——唱青衣需要这样的身段,只是显得过于消瘦了,几年学戏练功,经受了多少磨练,再加上营养跟不上……然而,白皙的面庞上,两只大眼睛却显得明亮、清澈,那里面闪烁着智慧,也显示着一种对命运选择的信念。他十分珍重他现在的名字——张君秋。唱戏了,他从的是母亲的姓。幼时父亲的离去,在他的心灵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十多年间,七八口人的家由母亲支撑着,如今,张君秋同母亲“换了肩”,他要像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支撑着整个家庭。
        在化妆台前,面对化妆镜,挽起水衣的袖口,在脸上铺底色,描眉,画唇,贴片子,戴头饰,镜中出现了一位俊俏的佳人,佳人凝目注视着镜外的张君秋。
        多么奇妙的景观呀!张君秋知道,吉祥戏园里有多少名角在这里登台献艺呀!在这面镜子里,说不定就闪现过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的身影。张君秋要唱的是《女起解》。这出戏,前辈名家都唱过,台下坐着观众,观众中有许多关心他的人,有他的亲娘张秀琴,他们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标尺——经过无数艺术家创造、积累的《女起解》应有的艺术水准,他们要用这个标尺去衡量京戏舞台上的初次露演的张君秋。
        戏箱师傅为张君秋穿上了罪衣罪裙。张君秋喜欢这套大红色的罪衣罪裙,“罪”和“红”联系在一起,这很有意思,“背后受罪”才能“人前显贵”,“显贵”就要唱“红”了!
        《女起解》开锣。禁卒对上场门的台帘高叫一声“苏三走动啊——”场面起了一阵密促的“撕边”——这是鼓师在单皮鼓上连续击敲所发出的音响,敲击声由慢到紧,由轻到重,然后,一声浑厚的大锣敲击声刹住了“撕边”,“撕边”止住,大锣掩音,敲击乐的暂时休止,仿佛在戏园子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空间伸进了所有被吸引过来注目凝视台上的观众的脑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凝滞了,人们惟一要看的是,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出现的苏三——张君秋。
        “苦啊——”,台帘内传出一声凄婉而悠长的哀叫,台帘掀开,闪出一位娇美的女郎。大红色的罪衣罪裙映衬着女郎白里透红的俊美面容,显得分外凄楚动人。只见她明眸顾盼,万种愁情,柔声啼泣,无限怨艾。尔后,在缓缓的“扭丝”锣鼓的伴奏声中,低垂粉面,款步向前。“好!”观众席中不知是哪位失声喝了一个彩,顿时场内掌声四起。胡琴“过门”声起,苏三轻启朱唇,唱了第一句〔二黄散板〕:“忽听得唤苏三我魂飞魄散——”,又是一个满堂彩。
        台上的演出,引出了台下观众席中的这样一段对话:
        “哈,想不到北平城里头竟出了这么一位坤角(女演员)啊!”
        “您说什么,坤角儿?您这可外行啦。戏者,戏也,不是台上的姑娘都得是坤角扮的。”
        “外行!谁外行啊?外行不外行,看您的眼力。台上苏三那个水亮劲儿,男旦有这样的吗?您再瞧瞧戏园子外面那块水牌,上面写的是‘张君秋’三个大字”。这不是坤角儿的名字?您甭说了!“
        “啧,瞧您那点眼力!不错,‘张君秋’三个字像女的名字,此话不假!可梅兰芳呢,不也像女人的名字吗?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您又砸了,梅兰芳能有几个?”
        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争不过谁。此时,惊动了旁边一位观众,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二位,别争了。我也不跟你们争。这孩子我认识,是个男孩子。是男是女不要紧,您得瞧台上的玩艺儿地道不地道。您听,〔流水板〕起唱了,听戏吧,老少爷们儿!”
        插话的是位四十岁上下的生意人。大脸庞,红脸膛,说起话来嗡嗡的。此位是珠市口久春戏衣社的刘掌柜,有一身好手艺,做的戏装合身得体,漂亮大方。他还差点告诉二位,台上苏三身上的戏装,就是出自他的久春戏衣社的。
        不争了。是男是女不关紧要,瞧台上的玩意儿,这话对。台上的玩意儿确实地道,那段“低头离了洪洞县”得了满堂彩不说,紧接着大段的〔反二黄慢板〕唱得是凄楚动人,柔肠百转。台上的戏越唱越热乎。戏园子里唱热乎了,那是一种台上台下情绪交流的特殊境界,台上唱得地道,台底下反应热烈,演员需要这种热烈的情绪,因为它是艺术创作激情的催化剂,掌声、彩声,涌到台前,台上的表演就有新的回应,新的回应就迎来有一阵喝彩……坐在剧场里,看戏的观众会感到全身热血沸腾,仿佛置身在台上,那悠扬的歌喉,那婀娜的身段,都流动着自己的血脉。
        北平的戏迷仁义,你唱得好,就是对的起我,你就赢的了人缘。下回不管你在哪个戏园子里唱,也不管你唱的是哪出戏,我还得去瞧。
        张君秋唱《大登殿》里的王宝钏,名老旦李多奎被请动了,演的是王母,戏迷们跟着去看。
        张君秋唱《会审》,梅兰芳的搭档、名小生姜妙香被请动了,演的是王金龙,戏迷们蜂拥而至。
        张君秋唱《法门寺》里的宋巧娇,小女子告状,告县太爷赵廉断错了案子,演赵廉的是名老生谭小培——谭鑫培之子,告状告到了大太监刘瑾那儿了,演刘瑾的是名花脸郝寿臣,小太监上下传话,演小太监的是名丑慈瑞泉。戏园子里满坑满谷,这么硬整的阵容能不来看吗?
        宋巧娇(张君秋)跪在台口,诉说冤情,唱得是〔西皮导板〕转〔慢板〕、〔二六板〕,〔哭头〕叫散,〔散板〕收尾,唱得是满宫满调。凭这,官司能不赢吗?太后老佛爷把状子准了,还赏下了银子。小太监(慈瑞泉)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宋巧娇面前,即兴编了几句戏外词儿:
        “孩子,这是太后老佛爷赏下的。拿着,回家去别贪玩儿。注意嗓子,少吃凉的。”
        宋巧娇谢赏。
        “这孩子多机灵啊!长大了错不了!”
        台底下炸了窝——“好!”
        北平城里的观众探听张君秋的行踪,先是知道他搭了雷喜福的班社,后来又听说搭了王又宸的班社,以后又听说和尚小云同台演戏,再以后……
        张君秋在北平城有了自己的观众,北平城里张君秋唱出了人缘。

        赊账

        王又宸的班社约张君秋“跨刀”(当主要配角)演旦角。
        王又宸,字又震,别号痴公。原籍山东掖县,居京多年,前清时为候补知县,嗜爱皮黄,私淑谭派。清末以票友享名,深受谭鑫培老板青睐,遂以女妻之。民国后,声名鹊起,故曲者谓,“听谭味儿,非又宸莫属”。
        师父决定张君秋搭王又宸班社唱戏。
        第一天撘班唱戏,邻居李多奎送来一件名贵的水獭大衣,“来,试试,看合身不?”一试,长短合体,这件水獭大衣就送给君秋穿吧!张秀琴急了,这怎么使得?说什么也不能收。李多奎说:“这年头儿,衣帽年,出外撘班儿闯码头,穿上这个,是个角儿,前后台都不敢怠慢你。要是没这个,开份儿的时候,该给你十个钱,才给你开五个。就这个年月,没法子。拿着吧,别客气!”李多奎把话说透了,完全是出于诚意。张秀琴领受了,叫张君秋穿了。张君秋生性腼腆,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知如何道谢。这件事,他心里记了一辈子。
        李多奎告辞出门,屋里留下母子二人。
        张君秋抑制不住初次撘班心头的激动,轻声细语地对娘说:
        “娘,这回该咱娘俩换换肩了,往后这个枷(家)我来替您扛了。”
        “换肩?”张秀琴轻轻瑶瑶头,苦笑了一下,说:“孩子,九九八十一关,你这次过了第一关,离唱戏赚钱还远着呢!”
        张君秋懵了。
        要说高兴,再没有谁比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渐渐有出息那样高兴了,但饱经梨园沧桑的张秀琴深知成就一个名角儿的诸多难处,所以能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儿子走了第一步,她的眼睛看着第二步、第三步。张君秋初出茅庐唱出了名堂,可没从娘的嘴里头听到一个“好”字。
        “唱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是要饭的,也还得预备一个破瓦罐和一根打狗棍呢!唱戏,得置办行头,这要大笔的钱。这笔开销,咱们从哪几来?你说说看?”
        一句话说得张君秋哑口无言。
        张秀琴心疼孩子了,拉着张君秋的手说:
        “光急也没有用。这些事,娘替你操办着,你只管唱好戏,别为旁的操心。眼前用的行头,该置办的还得置办。没钱,咱们先欠着,日后挣了钱再还。孩子,你还不知道,你唱戏用的那些行头,有的还是娘在久春戏衣社赊着账为你置办的呢!”
        张君秋万万没想到,原以为自己唱戏多少也为家里挣了些钱,谁知道,因为唱戏,家里还赊了一笔账。“赊账”这件事儿成了张君秋心里很大的负担。
        一天,久春戏衣社的刘掌柜串门儿来了。
        张君秋听见刘掌柜的来了,心想:“坏了,这回可要来真的了,该向娘讨债来了。”一出溜,躲在了门后,侧耳细听刘掌柜同娘的谈话,影影绰绰地听到什么行头、服装、头饰之类的字眼,听也听不仔细,急得抽抽噎噎,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了。
        刘掌柜的耳朵尖,听到门后有动静,探身一瞧,嗬,这不是角儿吗?怎么哭啦!
        “少爷,谁招惹你了,跟大爷我说,大爷替你作主!”
        话音刚落,张君秋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哇!明儿大爷再给你添几件新行头,保管你穿着一出场就来个碰头好!”
        张君秋一听“添几件新行头”,吓得躲在娘的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刘掌柜的是个聪明人,一见这个情景,他心里恍然大悟。
        “噢,你这是欠着我的人情,怕我讨债呀?”
        张秀琴面带歉意地对刘掌柜的说:
        “这孩子心事太重。可也是,欠着您的钱……”
        “您这话可见外了。都是跑码头的,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刘掌柜的快人快语,对张君秋说:“爷们儿!我可不是来要账的,我是来串门儿的,顺便来问问,还添什么东西不添。放心,我赚钱的日子有,在后头呢!日后你出了名,要是有人问你哪儿做的行头,只要你说出‘久春’两个字,就什么都有了!”
        张君秋听了,破涕为笑。
        没过多少日子,刘掌柜的亲自给张家送来一套演戏必备的衣物——三件帔(红帔、黄帔、交月帔)、一件红蟒、一套桌围、一个大帐、两双彩鞋、青褶子、腰包、罪衣、罪裙……有了这几件,凡青衣所唱的基本剧目,如《起解》、《会审》、《王宝钏》、《二进宫》、《法门寺》等,就都能演出了。
        张君秋自小就养成了爱惜行头的习惯。每次在后台化完妆,总要把手洗干净,再穿戏装。穿上戏装候场,就找个干净的地方坐着。上楼下楼,忘不了提着彩裤,坐下休息,总要先撩起帔、褶子,不敢压,不敢碰,生怕磨损了服装。
        赊账,在张君秋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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