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何物?——浅评邹业本中篇小说集《环游世界》
(2018-09-07 17:3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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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衔夏邹业本环游世界中篇小说集世界为何物? |
分类: 书评文论 |
世界是何物?
看到书名,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本游记,但它却是一部中篇小说集,而且里面收录的四个中篇小说都不是这个名字。当我读完整本书,我发现其实里面压根与环游世界没有半毛钱关系。还好我是认识作者邹业本的,我知道他的足迹已经印上了全国所有省份和直辖市,更到过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游玩,我想,大概“环游世界”是以一个梦想的名义来冠作书名的。古有“诗言志”,今有邹业本“书言志”,或者更准确说是“书名言志”,也是不难理解的。
这是属于邹业本的随心所欲的浪漫情怀,其实他的文字也诞生于他的浪漫情怀,漫不经心、飘忽不定、瞬间转移的叙事方式,在读者看来,他像一只游走在无边世界的幽灵,滑不溜秋,难以捉摸。他的思绪像百十个国家林立,矛盾共生,读者难以抓到他的真实态度。通读整部集子后,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劲。比方说《断臂老爷》写一个男人与一只母猴生下了一个毛孩;《盛夏黄昏》写了医患医闹的上访故事;《珠海天使》写一个想要自杀的男人因被别人认错而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同学会,继而又与里面的一个陌生女子相恋;《寻找莎妖》一开篇就写一个人把头伸出车外,被飞驰而过的另一辆车切断脑袋。这种残忍是余华式的,不动声色的残酷厮杀,挑战读者的心理承受力。这些可以体现出邹业本的想象力和勇气,以及他的文学追求。他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那种。熟悉邹业本的文友,会感受到现实中的他与文字中的他存在巨大差异。阎连科、陈希我等作家都提过一个说法,大概意思是:在写作中当坏人,在生活中做好人。这大概也是邹业本的一种追求吧。
邹业本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是他的叙事语调,总有一种顽主般的不羁,但又较为亲切,如散文一样的语言,很容易切进读者的内心,阅读起来有一种快意。我曾说,邹业本的风格很像托马斯·沃尔夫《时间与河流》和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这与邹业本身上的一种急的性格是相伴共生的。我这里说的急,不是普通的性急,认识邹业本的人都知道,他的举止是比较雅润恬淡的。他的急,是一种文字的急,一种渴望把内心的思想与情感喷薄而出的急。他一两天可以写出一个中篇,一两个星期可以写出一部长篇,他的速度是莫言、贾平凹、路遥级别的。
可以说,他已经能把小说的钢筋水泥砌稳固了,但砖墙、水电、软装还略显跟不上。简单来说,是一些细节还不够丰满、绚烂,一些情节与情节之间的衔接还不够畅顺、充分。好比《寻找莎妖》,从断头说起,写一个男孩从小成长,然后建立自己的意识,最后去寻找莎妖,这完全已经是长篇的架构了,但邹业本只用一个中篇来解决,而且是单线叙述,就显得节奏过快,情节太跳跃,衔接不紧,前后差距太大,从而削弱了读者的代入感。再比如《珠海天使》,我之前就读过它的初稿,叫做《我欺骗了一个女人》,初稿的情节推进相对要更充分一些,便于读者进入,改成《珠海天使》后删去了不少情节,反而减弱了人物的魅力和故事的完整性。
当然,这些都不难解决,会在日后持续写作中自然消解的。而速度,就是邹业本写作最大的特性,也是邹业本写作最大的优势。一个作家有迫不及待想要对世界说出的心里话,这是最好的状态,正是古人所云“下笔如有神”的境界。很多作家三天憋出两百字,甚至抄袭、找人代笔,这样的所谓“文学梦”是可笑的,也是不可能走远的。而邹业本的这种仿佛心中有一个更大世界的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倾泻式写作,最符合写作的初衷和本性特征,“诗言志”。志,不仅是志向,也是意志。写出自己的意志,一个独特于外在世界的世界,这本身就是写作的最高价值所在。
最后一个问题是,邹业本的小说偏重于猎奇性,而思想性还不够凸显,小说家其实要擅于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让读者或者评论家可以摸得着、抓得住,这样才能使作家的灵魂在小说文本里更好地发光。邹业本的太极打得太好,在别人看来,就成了一阵风。
我个人是建议,邹业本应该放慢每一个作品的写作速度,但提高作品与作品之间的频率。控制倾泻并不是说断绝倾泻,而是像建水电站一样,把倾泻转化为能量。让笔下的小说展现出更加均衡、充分的状态,在此基础上,再发挥出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浪漫情怀,一定能更上一个台阶的。邹业本的经历在青年作家一代中绝对是丰富灿烂广阔的,如何把这些经历转化为小说,是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着力解决的关键问题,如果解决得好,我相信,他浩瀚喷薄的内心将赐予他无穷而雄浑的叙述力量。
目前,邹业本的“环游世界”是环游处于外在层面的世界,我认为他可以走得更深层一点,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鲁斯特、卡夫卡那样,环游自己的内心世界,做到王阳明所倡导的“心外无物”,写出一个比外部世界更大的独特绚烂的内在世界。写作拼到最后就是拼作家个人的阅历。邹业本的内心世界比大多数青年作家要大,这就让他有机会写出比大多数青年作家更大的文字世界。他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