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到中年》

——演绎我二舅的自述

文/李衔夏

男人四十一枝花
玫瑰为爱情而生
素菊属于恬淡，与纪念
太阳花像孩子的笑容
没有哪种花拥有自己
的自由和命运。人到中年
头发结出雪花的父母
眼角游摆着鱼尾的妻子
刚学会抽烟整天口含烟囱的儿子
我劳心劳力，在家人脸上
升起皎白的下弦月。追忆青春
奔波余生，做一朵沉默的花
为悦己者容——容忍、包容、宽容
从前我不这样。许多荒唐旧事
成为我铭刻在牙缝的历史。我享受
把金钱砸到桌面的豪爽
前进方向是女人的嘴唇；没日没夜
飘在欢乐的海洋。我做过泥瓦匠
擅长修筑高墙，屏蔽繁琐的语言
和庸俗的风景。我当过画布，皮肤上
画着狼头和鹰爪，终身无法清洗
它们将陪我同归尘土，狰狞的面目
在地狱吓唬鬼神。我喜欢人们喊我痞子
我听过最动人的话语，是心爱的女人
在耳旁呼出春风：我怀孕了
数不清几遍了，每一遍都让我心潮澎湃
二十年过去，春风抚育成长起来的
种子，只有一颗，就是眼前这个臭崽子
比我高的小树。我浇水、施肥
担心风雨折断根枝。从前面对老师的训斥
我头颅高昂，牛气冲天；如今得主动
聆听批评，弓腰谦逊如一头耕牛。曾经的兄弟
越来越少联系，通宵喝酒的事已基本没有
更多的是约大姐和大姐夫吃夜宵，去二姐
和二姐夫家里蹭饭，蹭的是热闹和温暖
身体对外界越来越敏感，动不动就出血，动不动
就堵塞。鼻咽癌的手术还算顺利，呼吸的空气
已不如过去新鲜。前不久母亲去世
我着实痛快地哭了一场。她用她的离去，提醒我
在她面前，我有权永远做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如今我谈得最多的是：社保。养老防儿
衰老是一个酿造醇酒的过程。一片飞翔在天空的树叶
慢慢长出根须，爪紧故乡的一枚河岩。生活中
我在花蕊里点燃一段蜡烛，把一间屋子照亮成，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