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琴所言
(2020-07-04 06:57:43)
近来,大约是疫情时出不来的那些书都出了,我买到和收到了很多书,昨天,顶着雨,抱着、拖着、背着几包书回家,回家换下打湿的衣裤,洗洗手(摸书必经程序),把书摊在床上(我的床,有一半都是书,留个给人蜷着睡的地盘就行,所谓“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满床书”,我摸摸这个锁线的书籍、翻翻那个明显用了好纸的新书,觉得很愉快。
纸版书的好,一定要手摸、眼观才知道,好纸、好装订都是要加成本的,裸脊双封每本就要加一两块钱吧,但一摩挲就不同,触感舒适,好的纸张,轻盈柔韧,又不粘手,折光度也好,眼睛也舒服、不疲劳(我特别喜欢读关于纸的书,比如中日纸艺、染笺、埃及莎草纸、造纸史之类的书,可能也是部分因为它是书籍的物质形式,相当于书的尘世载体),我突然心生感慨。很多书真是策划用心、装帧也好,时局艰难,大家想维持这个行业的生存,想让精神生活绵延下去,虽然心知是难敌游戏、综艺和日渐鄙俗的人心,可是大家都那么努力。
有一包,打开来看,也是朋友寄来的,她说一看就想寄给我,是旧书,老式的布纹封面,泛黄的纸页,镂着金色花体字,内容是英国自然文学……英格兰园丁和管家一样,闻名天下,自然文学一开始也是在英国乡野,绵延百年,一直到被美国的梭罗接过去。我细细地翻着这老书,它有书籍的优美和尊严感——我有很多文友,大家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家里果园收了果子、茶园晒了茶叶,或到去旅行淘到旧版书、去博物馆买到一些纪念品,都会寄给我,礼轻情意重,我家里有朋友千里迢迢从莫兰迪故居给我带回来的明信片,看上去旧意弥漫但我心知这世界上也不剩几本的绝版书。我小心地把它们摆进放了防蛀香包的书橱里,珍藏起来。
寄书的朋友对我说:“不客气啦,你能喜欢我已经非常开心了。我自己也喜欢这类,但是比较多的还只停留在这些文字给我带来的大体感受上:安静,清澈这样。关于花鸟的细节我还静不下心去研究。”在这孩子之前,还有个小姑娘也给我写信,问我怎么才能静下来。
这个我想认真回复一下,结果写了一长段,也放在这里:
“我想,首先,‘静’和个人的节奏及使用精力的习惯有关,我比较喜欢谋后而动,先思考周详了,把退路全部安置好了,再行事。这样麻烦都在前面,后面就顺畅了。而不是冲动言语和行事,之后再收拾残局。我在人群密集的社交平台上,发表观点也不多,多是写写家常之类的叙事,因为热点频出,信息翻滚代谢都很快,我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收集资料,细细思考,做出判断,难免会失言。
另外,除了天性之外,我也是让自己练习‘习静’……我长期写评论,评论类似于外科医生,必须要破皮见肉、解析敲骨,我很怕自己的笔触变得生硬,就让自己常常写点日记,只记录,不评论,不抒发,以便让笔触回软……久了以后,我发现,此举不但静心,而且慢慢改变了我的性格——细致的观察、聆听,本身就是判断的一部分和重要程序。不急于判断、表达,等看清楚了,听仔细了,自然就明白了,所谓‘静能生明’、‘外静内明’。我逐渐变得舒缓而开阔,也听见这世界更多的声音,获取了更丰富的生活质感。
如果‘欲知曲中意’,那就‘静听琴所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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