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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二十世纪初,一个法国男人和一对英国姐妹的爱情故事。看了电影,又找了港版书来看。还是没找到读解它的内心地图。这种事发生的机率并不高,常态下,文字总是比影像给我更多的落脚点,及由此带来的安全感,而这本书却没这个效果。
是因为它笔法单薄?全然相反,享利·比埃尔·罗什曾经写过洋洋洒洒几十卷世纪日记,事无具细,工笔记录了世道人情,后以此为蓝本,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上,写了《祖与占》和这本《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
罗什速写场景和塑造情境的能力,是一流的。比如这本书里,写第一次和姐姐米瑞尔做爱,他脱一件衣服,她就跟着脱一件,两人合计脱了六件,罗什就这么亦歩亦趋的,写了长长一段,那个细嚼慢咽,品尝爱欲,慢慢缷掉隔物,踩着小步舞曲接近对方的节奏,真琐碎,也真美。
那是罗什不擅长内心剖析?更不是了,他形容自已对米瑞尔的爱“我们的爱就象跟着我们的孩子,有时饥饿,有时沉睡”——孩子的主要特点是行为不成形,无负重,无首尾相和的完整性,罗什的爱就是这个味道。
没有地图,是因为没有坚实的陆地,只有且浮且沉,从爱如流,来如春潮,去若秋水。爱,在罗什这里,是情欲的漩涡,暖昧的暗涌,他本人如浮木般漂游其上。
这爱没有侵略性:他和两姐妹都不避讳彼此的风流事迹,没有狭隘的道德意识;罗什对妓院也有好奇心,与之一夜情的莱拉他并未有不洁感——他当然没有侵略性,试想一个有侵略性之物,一把刀,一个斧头,首先它得有形状,有力量源,有挥刀的动作,有它孰不可忍之边界。这些,罗什都没有。对着米瑞尔,他等了一生的朝觐,他力量的顶点也不过是“如果她要求,我可以娶她”。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是永远的被动式。
这样无骨的男人,本应是我讨厌的类型,但一种“诗无邪”的洁净感,将罗什拯救了。他和妹妹安娜告别,安娜说“我走到那棵白杨树下会回头看你的”,他们刚刚度完鱼水之欢,却仍象罗什撑伞坐在公交车顶层体验伦敦的雾一样,对彼此存着干净的渴念。还有她们三人那些幼稚但纯真的游戏:抱猪跑之类的。使人不禁觉得:
用一种成年人秩序世界里的量杯去衡量他们的行为,这肃然似乎不合时宜。
他与姐妹俩的故事,在上完床之后都滑向低谷,他喜欢靠近爱,把玩爱,经营爱的前戏,把手伸进爱的柔波中感受那流动的美,却不会用一生做容器盛放爱。这里是保守清欢的英式风格与及时行乐的法兰西精神的水油不溶?姐妹俩都嫁了别人,很多年后,他看见了米瑞尔的女儿,那小小孩子的身体里,盛开着她母亲的姿态,那笃定和灿然,他追随这孩子走过了整个博物馆,没有说话。
“我永远不会让她生出这样的孩子”……是的,那是强健有行动力的,形壮完整的人才能有的镌刻能力。一朵云,无心而出岫,只能留下影子,然后,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