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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连环套》,在张爱的作品里,这篇算是失败的。叙事地盘小,格局打不开,如果是短篇也罢了,但这是个长篇的形制啊。就那么几个情场男女,室内剧似的在那里“你方唱罢我登场”。你看过室内剧的,应该知道那里的墙壁都是纸板做的。有时两个男女推搡起来,那破墙都能被波及的颤颤危危的。这个故事的缺陷也在于此,它的背景很单薄。人物的立足点也小。它的可取处,是塑造了一个还算丰满的张式女主角。霓喜。
广东人有“养妹花”的习俗,霓喜被粗食粗养到十四岁,卖给印度绸缎商人。我不晓得该怎么定位她的身份,也就是“性奴”加“老妈子”加“生育工具”的三合一器物吧,有主妇之实,却无妻妾之名。既无名分,也就没有安全感,稍有伺候不当处,就地位难保。这不,霓喜因为性子泼悍难驯,终于被令“下岗”了。她出落的面容鲜焕,手脚利落,应对伶俐,也算有几分人才。对她真心相待的男人,不是没有,比如:她离了印度人以后,接手她的那个药材店窦老板,给她好吃好穿,任她红杏出墙,也不闻不问,临终前,还把她的下半生妥帖安排。可是这样的男人,她又觉得寡淡乏味。她是个爱欲沸腾之人,一个对手怎么应付的了她的好胃口。“她闲的不耐烦,心里自有一宗不足处”,于是她继续和小伙计私通,还顺手勾搭上老板的侄子。
张式女主角皆是贪得无厌,她们求安又求爱,问题是男人的功能区都是有限的,能兼备娱乐性和实用性的,不能说没有,但怎么轮的到她。印度人是想找个廉价的管家婆,小伙计不过是想沾她点便宜,肉体加金钱的。英国人汤普森一边养她做暗室,一边觉得亏本了“零嫖多合算,又省钱”。不知为什么,张的小说,常让我觉得是动物世界,咻咻的,兽性的鼻息和体味。她笔下的七巧,霓喜,哪里是人,分明是动物。在这个<连环套>里,张爱反复的说霓喜"她是没心没肝的""她是没有心肝的".这就是强化她的动物意味,她当然有谋爱的趋向,但那个爱里,多是"欲"的成分,少有精神化的需求。她们用自己的一点肉体吸引力,手脚匍地,拼死的求个着落,却不得。“她在人堆里滚了一遍,也没沾上一点人气”。人的世界,操书面用语的,秩序和美的,有名有分的所在,她撞破了头也挤不进去。张爱偏好写这种生命力活泼健旺,肉欲炽热,近乎于兽的人,让她们与生活近身肉搏,再一次次被打翻在地。这样更能反衬出生之灰颓吧。
书里写霓喜被印度商人扫地出门,避祸尼姑庵。尼姑们都看准了她失了势,气数已尽,对她当下就生了嫌弃之心,所以催她搬家。印度人精于算计,平时就没什么余钱落在她手上,现在只能搬到很差的地段去住。“到那种地方,再也见不到一个上等男人,以后可怎么翻身呢?”我一看这句就笑了。真是肉体动物的思维方式。亦舒的《我的前半生》里,
那个子君,老公勾搭了新欢,把她撵下堂求,赡养费只够搬到烂尾楼。子君的妹妹说“你搬到那种地方去,就没有机会遇上好男人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哈哈,原来这个情节的渊源,在张爱这里呢。张爱这个古井,淘她的人,倒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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