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江一辙，吾若小虫

                           张佳羽

街道像江河一样宽阔。我走在街的这边，寻找通往那边的桥。

高楼如崖，巍巍峨峨，月亮吃力地爬行，累得气喘吁吁。噫吁嘻，危乎高哉！李白若在，这位惊嗟蜀道难的老诗仙，会把慨天一叹，用在现代化的都市里。

楼与楼毗肩而立，我如一只名不见经传的小爬虫，可以忽略不计地行走在高楼下。高楼的影子像排着长队的验钞机，一遍遍刷过我的全身。

耳旁永住一个“吼”。车流的隆隆声，如咆哮的洪水，从早到晚，没有停顿。

桥样支撑岁月的斑马线，总是被洪峰淹没。它的每一次功能性地浮出水面，都是那样匆忙和短暂。红灯监督着车的横向动议，绿灯催促着脚步的纵向迈进。

行与顿的变换如此密集，我得耐着性子，守住城市的规矩。

凉风从月亮的毛边刮起，在星星稀疏处坠落。街旁的路灯齐唰唰地闪亮，列队恭迎霓虹群演。天在寥廓深处明。情绪化的路灯，学会抛几个眉眼。

公益广告牌像数不清的羊皮筏子，紧紧抱着每根电杆，狼来了也不松手。两只小脚扑扑腾腾，不停地刨水。（不解缆的冲动，只会原地不动。）

我望着满街的车流，想起汹涌澎湃。江永远只有一种颜色附身，车流色彩斑斓。

街面柏油的黑，让夜起步，也让夜落幕。

一只只鬼头怪脑的宠物狗，找遍全身，也找不着一丁点野性。它们四肢行走，却学会人的打扮；它们很默契地跟随主人，在街边寻找着桥。

我朝它们吐舌头，它们朝我吐舌头。我的眼里只有天，它们眼里只有地。

囿在城里，一边是人造高崖，一边是人造江河。获得最大的自由，就是循规蹈矩。

忽地，又觉城市像一盘棋，我若无名的棋子，从一个格子跳到另一个格子，最安全的截径，就是走在忽隐忽显的桥上。

街道像江河一样宽阔。我在街边看风景，风景里行色悠然的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