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剧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国粹,民间艺术的结晶,是我们传统文化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小时候全家都是戏迷,汝南作为豫南文化经济中心戏班子多,戏剧种类也多,看戏听戏是那个兵荒马乱年代难得的艺术享受。家里人不但爱看戏,光景相对平安时,逢年过节家人还自娱自乐唱戏。生长在这样一个戏迷家庭,想不懂戏都难。
解放后民间艺术也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文艺界以“古为今用”为准则对戏剧进行了大胆改革。豫剧作为地方戏剧的大剧种,河南又一向紧跟时代,豫剧唱腔改革的幅度之大更是超乎想象。
以河南省豫剧三团为例,三团的前身是河南省歌舞团。河南是个乡土社会,老百姓认戏不认歌,虽说随着新社会的宣传有一些歌曲得到一时传唱,但离戏曲的根底还差得远。因此三团的歌舞演出在河南省是没有多少观众欣赏的,在这种情况下省歌舞团改为豫剧三团。

名称好改,两种大相径庭的艺术品类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融合的。唱歌的女角与豫剧女角发音高度差不多;而男角唱歌与唱戏无论从发音还是唱腔上都有很大不同。改来改去,结果就改出来一个怪胎:豫剧男角大本腔。典型代表就是豫剧名戏《朝阳沟》中栓宝的唱腔。与传统豫剧唱腔相比大本腔音调低了8度,不用力就可以唱出来。虽然唱出来了,但美感是大打折扣的,不要说老戏迷,就是我这解放时不过十三、四岁的戏迷听,也难以“认”它是豫剧,充其量只是“豫歌”而已。
唱戏可不是光有唱腔就可以了,舞台上唱、念、做、打是全面的功夫,而且是一朝一夕练就的童子功。改行的歌舞演员当时都已是成年人了,重学戏剧并不容易,只好编演现代戏。用“新”遮功力之短。《小二黑结婚》《五姑娘》等宣传婚姻法和婚姻自由的现代戏跟着政治宣传出台了,也走出一条不错的演出道路。

无奈这种改革的豫剧男声唱腔是不能作为豫剧唱腔主流的。豫剧过去叫“河南梆子”,舞台上角色的唱腔是非常规范的。男角分“大红脸”“二红脸”“黑头”“小生”“丑角”唱腔;相当于京剧的“须生”“小生”“架子花脸”“黑头”“丑”。京剧的旦角唱腔分得就更细了:青衣、花旦、老旦、丑旦等。豫剧的女角唱腔也分得很清:闺门旦、刀马旦、花旦、老旦等。唱腔各是各的路子,是不能够混淆的。这样一来豫剧新增的男角大本腔是绝对不能进入传统戏唱腔之中的,所以改革后的豫剧“大本腔”只能演现代剧。但在改革开放前,三团的剧目占领了豫剧的主要舞台,“大本腔”也成了豫剧登堂入室的当家艺术,让全国的戏曲名家和观众误认为河南豫剧就是这个唱法。


到了改革开放后,商丘市豫剧团排演的豫剧《打金枝》出来了,演员刘宗和饰演唐王,他的唱腔高亢、激昂、婉转、优美,非常具有艺术表现力。尤其是排成电影在全国上演以后,更受到广泛好评,让人们才见识了豫剧唱腔的本来面目,认识到豫剧是行当齐全、分工明确的戏剧艺术,真正的传统唱腔才有机会回归豫剧主导地位。
豫剧改革的这个状况是特有的,从全国来看类似豫剧大本腔的唱法,在全国各地方戏中如河北梆子、山东梆子、上党梆子等剧种中都没有。我认为这样的唱腔改革不是不可以,但应与传统戏剧区别对待,不要硬往一处拉,弄得地位尴尬,给一个“新豫剧”冠名更为恰当。

京剧的改革动作也很大,文革的样板戏就是典型代表。虽然京剧唱腔也有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唱腔音调并没有大的改变。近几年留日华侨吴汝俊先生,大胆改变了京剧旦角的唱腔,新编几出传统剧,如《四美图》《孟母三迁》等新剧,上演后得到好评,观众也认可。迎合了新时代观众的欣赏口味。因其并没有改变京剧严谨的唱腔规范,即使是老观众也能够接受。这样的改革才是合适的。所以我认为艺术虽然可以推陈出新,但改革不应全盘否定传统唱腔模式,取而代之。而应该在尊重传统戏剧艺术规律的基础上发展出新的表现手法,潜心编出一些适合新变化的戏剧精品,培养自己的观众,才能成为艺术殿堂的一枝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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