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以建筑师作为职业，往往意味着生活和工作完全捏在一起了。做方案、绘图、出差、泡在工地，用陈斌鑫的话来说，“没有一天是重复的”，他们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清障机，费尽心思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但是第二天，新的问题又来了。

文/汤葛月人 图/由采访对象提供

人物简介：陈斌鑫，GOA建筑设计机构合伙人，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毕业于浙江大学建筑系，十余年从业经历，代表作有九里云松度假酒店，苏州澜廷酒店二期等。

建筑设计需要不断积累

建筑师的工作内容很繁杂。你也许很难想象，那个西装笔挺出席在学术论坛或项目提报会议上，谈论建筑观念，讨论项目投资的那个家伙，和灰头土脸地守在建筑工地，因为一块构件的形状或颜色和民工争论不休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完全和你们想象中是两个状态。”陈斌鑫说，很多项目建筑师就要在策划阶段提前介入，辅助项目策划完成形式，容量和经济账上的预判。在项目推进的过程中，又要不断地和甲方、投资者、相关职能部门等各方面交流沟通，从而获得多方面的设计诉求，并综合意见来修正完善作品。你会发现，在一个项目的完整过程中，前前后后有很多专业人员阶段性的参与，但除了业主以外，只有建筑师是“一站到底”的。“建筑师的工作节奏基本和市场盖房子的节奏保持一致。”在地产业红火的当下，他手上会有多个不同进度的项目需要跟进，频繁出差和持续工作都是常态，有时凌晨刚下飞机，就直接被业主拉到现场，继续处理问题。

陈斌鑫认为，职业化的建筑师并不像艺术家那样自由的创作。“花别人的钱替别人盖房子，还要影响大家的城市和环境，所以建筑师不应该随心所欲地兜售自己的想法。”建筑设计从属于服务行业，很大程度上是替业主解决问题，达成设计愿景。但同时，也需要从环境和城市的角度考虑，找到其中的设计平衡点。大多数的建筑师设计的房子既是投资人盈利的建筑产品，也是人们赖以生活的城市环境，所以建筑师在服务业主的同时，还要对建筑环境负起责任。 

甲方是最让建筑师们头痛的一个群体。曾经看见过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对联，生动地诠释了他们被其折磨得近乎崩溃的状态。上联：一天晚上两个甲方三更半夜四处催图只好周五加班到周六早上七点画好八点传完九点上床睡觉十分痛苦。下联：十点才过九分甲方八条短信七个电话居然要六处调整加五张图纸四个小时交三个方案两天周末只睡一个小时。横批：用第一稿。陈斌鑫接触过很多建筑师，谈起甲方，他们的诉求都很一致：如果能多给一点时间，少一些无效的条件变更，建筑师们都会保持设计的热情，倾注心力。当然也有善解人意、让人钦佩的业主。 “绿城集团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业主。当很多的房地产商都在竭力压缩造价，寻求更大的利润值时，绿城确总是将建筑的品质放在第一位。这要求建筑设计这个职业必须求真务实，对于设计问题仔细研究，小心求证。GOA正是这样的一个设计机构，创造出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好建筑是这个团队的终极目标。是谁设计的建筑盖出来好，谁就牛！而不是谁赚的设计费多。”

事实上，对于建筑师来说，有房子盖是件幸福的事，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机会实施自己的想法。相较于西方国家的建筑市场基本饱和的现状，目前在国内，建筑行业一片繁忙。有统计显示，当今中国占有世界上40%的建筑量，中国城市的兴起意味着建筑的大量兴建，甚至有人这样比喻：“在中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是一个大工地”。而另一方面，建筑师的收入也非常可观，一个初出茅庐的专业院校毕业生能在建筑事务所领到十万元的年薪，而资深建筑师的年薪则高达上百万。

成为一名建筑师，就意味着需要不断学习，以拥有强大的知识储备。就像是多面手，而不只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他就像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者，而不是技艺精湛的奏乐者。作为一名专业人员，建筑师需要协调团队中的各专业人士，包括结构和机械工程师、室内设计师、各类专业顾问、景观设计师、策划人员、承包商还有其他学科的专家。所以建筑师必须对每一个学科都要有一定的知识储备才能够协调那些因为分歧而产生的矛盾，而同时又要满足客户的要求和维持整个工程的完整性。

陈斌鑫谈到，建筑设计是一个需要不断积累的行业，很多设计创意的来源，问题的发现和解决都源于建筑师的过往经验。“你住过的客房挨着酒吧，忍受过一夜未眠的痛苦，那么在之后画图纸的时候，就会尽量避免这样的安排。建筑师是一个需要持续学习的职业。”

拒绝“路边一声吼”式的扎眼球建筑

陈斌鑫习惯于从建筑的内外两个方向来考虑设计问题。从内而外的意思是建筑的外在形式需要符合建筑内部的使用状态，形式的选择不仅仅是外在造型的要求，也是内部秩序的体现。“要有一种形式秩序，这种秩序符合建筑的使用关系，符合结构设备的分布规则，符合建筑内部空间的场景设计。”从外到内则是说建筑的体量姿态和环境的关系。一个特定环境中的建筑是厚重稳定还是动感轻盈？是时尚前卫还是传统优雅？这取决于设计师希望在这个环境中添加怎样的一笔。陈斌鑫认为内外两个方向的最佳结合点或许就是这个建筑最恰当的状态。“我们常常看到一些内外脱节的建筑。例如有些建筑为了造型采用了圆形形体，而它的内部却是方形关系的房间组合。若顺着圆形外表开窗，室内的窗户就歪倒一边，若根据房间视线开窗，那么圆形形体上的洞口就显得杂乱无章。无论面对怎样复杂的设计条件，建筑师都需要找到一种统一的形式语言来达成设计的诉求，而不是随意的用各种手段解决问题。” 

谈及目前的大众建筑，陈斌鑫提到了一个趋势：一些造型奇特、设计前卫，甚至有些古怪的建筑频频在国内城市显现。“古怪本身不应该是个诟病的问题，但问题是一定要恰当。”他特别强调了“恰当”这个词。“建筑设计是将艺术和工程相结合的一个行当，还得考虑投资、工期、施工队伍的实现能力等具体因素。建筑师不能脱离这些具体条件，不能天马行空，你得选择最合适的一个解决问题的策略，然后用美的形式语言来实现。”他形象地将那些不恰当的古怪建筑物比作“路边一声吼”，它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夺得了大众的眼球，但走进仔细一瞧，惊吓过后是彻底失望。“完全不能看第二眼，内部空间也很乏味，建筑结构效率低下，构造细节粗制滥造。完全是生硬地造出那个形态，这没有价值。”

陈斌鑫所参与的九里云松度假酒店是他最近在杭州完成的作品之一。它坐落于景区，与西湖咫尺相隔，距离千年古刹灵隐寺仅一步之遥。这是一个改造项目，原有的建筑结构和体积关系决定了必须考虑施工的难度和成本，也不能生搬硬套一些既有的建筑风格。“我们试图在现代感的基调下尽可能地寻找到一丝传统的味道。因此，外部采用了石材、金属、玻璃这些现代材料，通过细部的处理和材料的选择，使得外观看起来非常轻盈，并和环境融合；通过设置景观墙体，形成庭院空间，让人们有在传统环境中感受穿行的乐趣。在施工的过程中，结合改建中遇到的种种意料之外的问题，我们持续的补充调整，历时接近四年。欣慰的是，目前反响还不错，有很多客户正是看了这个项目也找到我们做新的项目。”

当问及工作的动力时，陈斌鑫觉得这源于对创造建筑体验的热爱。“当一栋大楼盖成时，别人评价‘质量不错’，说的是施工单位；如果是‘经济又实惠’，讲的是开发商；但有人说‘感觉真好’，那夸得就是设计。当设计师的作品得到这样的认可时，那是非常幸福的。”

随着从业时间的增长，陈斌鑫越发体会到了自己这份职业所带来的社会责任感，他不再像刚毕业时那样无知无畏，而是对每一个项目都谨慎细致。“到了年老的时候，就去看看自己的作品。每当坐在自己设计的建筑的台阶上，心会很安静，就像是你的归宿，你曾经为之倾注了繁杂的劳动，反复的琢磨以及过程中的那些喜怒哀乐，你感觉自己曾经的一抹灵魂也留在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