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琳      图/由采访对象提供

每天早上推开窗户，Lenny就会看到整洁的草坪，葱郁的大树，还会有麋鹿和狐狸大摇大摆地走过。人们见怪不怪，和小动物们友好地打声招呼，各自去处。

采访Lenny的时候，他刚刚经历那场破坏力无比强大的飓风“桑达”。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包括Lenny在内的七百多万新泽西人只能靠点蜡烛度过漫漫黑夜。没有电，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红绿灯，也不用上班。但超市的物资供应齐备，基本上没有发生交通事故，也没有大骚乱，人们很淡定，也很谦让，在家看书、打牌打发日子。

移民新泽西

算起来，这是Lenny在新泽西的第二十一年。他13岁时随留学美国的父母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在过去二十年里，他在新泽西读完了高中、大学，完成了移民、就业、娶妻，并将在此度过余生。

Lenny是做IT的，普通上班族，朝九晚五。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在一个花园一样的城市定居，工作稳定，无忧无虑，为什么不快乐呢？”

Lenny的祖籍是上海，小时候他和父母居住在卢湾区，30平米的老房子，没有厕所没有卫生间，厨房是公用的，家家生煤炉，烟火气十足。但对小孩子来说，空间足够了，关键是热闹，下了学就到处疯玩。老上海仄仄的巷子里，盛满了Lenny的童年。

到美国后，父母是留学生，没有经济能力，一家三口租居在一个十六七平的小房间里，Lenny对抽水马桶充满了好奇。打从出国留学开始，父母就抱定主意在那安家。新泽西位于纽约与费城之间，实为纽约与费城两大都市之间的郊区，素有“花园之州”的美誉，是全美人口密度较大的州，也是著名的移民州。

安家，意味着要买房。Lenny 父母也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在新泽西买房，并不艰难。91年到美国，父母用了两年时间读研，两年时间找工作办身份，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96年了。在Lenny看来，普通工薪阶层的父母，四年时间打工攒钱，就买下了他在美国的第一个家——两层楼的独栋House，含地下室、四个卧房、客厅、会客室、厨房、三个厕所、两个车库，居住面积300余平，还带一片草坪。总价27万美元，贷款十五年。据了解，当时国内同级城市的房价大约是在2000人民币左右。

“国外流行买House，全木结构的¹，只有在纽约、波士顿才有高层居民楼，相当于在上海市中心内环的位置，房价高不可及，华侨一般都不爱在那买。” Lenny介绍，这当中有一个中西方差异：在国外，中产阶级一般都往城外跑，相当一大部分的公司也都是在郊外，郊外目之所及都是花园一样的绿化，更适宜生活。

新泽西是一个公认的移民州，最早的移民是英国人、德国人，所以在文化上带有东欧印迹——大家不会为了买房而买房，但一旦觉得需要还是会买。比如，20多岁的小青年肯定不买房，但等到30多岁有了小孩，工作也稳定了，一般就会想要买房，也很容易能够实现。“这里的人们买房都不可能住一辈子，一般也就住个十年就卖掉，会经常搬来搬去，为了工作需要换地方。房子不是满足安全感，而只是为了方便。”

国内失败的创业及国外自立买房

02年，Lenny 大学毕业，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他想念儿时老上海的味道，“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金花菜，马兰头”还有“老虎脚爪、梅花糕”。他告别父母，回国闯荡。

儿时住过的房子早已拆迁，没有老巷，只有一幢幢现代化的摩登大楼。国内房价已经涨了，普通楼盘的开盘价都在八千上下。Lenny问熟人租了个小房间，每月一千租金，在理想面前，生活条件差算得了什么？他就这样开始了他想象中激情澎湃的“创业生涯”。

他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开了个小公司，卖网络设备，做网络布线、电脑维护。没有人知道他是海归，大家只觉得他英语好、技术扎实。四年时间里，Lenny积累了不少客户，有外企也有国企，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放不开手脚，离大干一场的目标相距甚远。四年努力，他居然没有存下钱来。他做的最后一个单子，产品进价只要两万，卖了十万，但他辛苦一场，却只赚了一万。

“钱去哪了？”

“各种交际、应酬还有回扣，每天都耗来耗去，弄到打官司。我渐渐就觉得，自己在国外长大，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国内的环境了。”

国内的经历让Lenny看到，相比较同届的国内外打工族，在新泽西和在上海，也许都是拿四五千的薪水，但在国内，开销要大得多，衣、食、住、行，各类物价、各种消费，都是国外的几倍。

他例举²，在国内吃顿饭，麦当劳也要三十四十；在新泽西，五块钱；美国的超市，苹果一块钱三个，香蕉一块五一大串，猕猴桃、樱桃三块一斤，国内动辄上百。“工资是一样的，但物价不一样，在国外能存下钱，在国内存不下钱，”他意识到，同等技术能力下，国外能赚到的钱将远远大于国内，美元和人民币的购买力相差太大。他更意识到，按他当时的赚钱能力，和房价突飞猛进的趋势（06年时，上海的房价已经涨到一万五），他再干个十几二十年，他都买不下小时候住的那么个“鸟笼”。

06年，Lenny 携当时的未婚妻（现在的妻子）回到美国，先住在父母家，从零开始找工作。第一份工作做晚班，下午三点上到晚上十二点，拿一千多（美元）的工资；到第二年跳槽进贸易公司，工资涨了一些；到第三年再跳槽，工资差不多就稳定了。没有创业的压力和艰辛，做了上班族的Lenny从生活到心理都更为轻松自在。“BOSS也是有钱人，但是从来没听过要应酬，董事会就在公司会议室开，午饭就叫外卖三明治，开完会就撤，99％的情况下不用加班，晚上就在家陪家人。没有卡拉ok也没有酒吧、洗脚城。” Lenny 介绍道。

Lenny在新泽西，是普通上班族，到手的月薪约5000（美元），他说就相当于国内一般的技术岗白领（年薪十万人民币）。在工作三年之后，Lenny决心买自己的房子。在工作地周边半小时车程的地方，他和妻子一起，前前后后找了六七个月的房子，最后看中一个联体House（相当于国内的排屋）。阳光充足，风景优美，两百多平的面积，总价三十一万（美元），25％的首付，房贷2000(美元)每月。

“相当于上海凇江商品房的房价，比嘉兴的还要便宜！” Lenny有些自豪地说道，三年时间就攒下买房钱，完全没有父母帮衬，期间他还买了两辆汽车。“在国内，你觉得需要几年？”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与鹿同居的日子

Lenny 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他国内的朋友去看望他，由衷地对他说，此生一定要移民，想要拥有和他一样的生活。

“国内买房，是有钱人的专利，刚需一族眼巴巴地盼着房价调控，但如果没有父母帮衬，买房仍然是黄粱一梦；新泽西买房，有稳定工作的上班族只要不乱花钱就可以，也就两三年的事。” Lenny感叹道，当中最大的差异在于物价。他跟我算一笔账，“我赚5000，你也赚5000，我刚买了个电脑花500块钱，占工资的10％；但你买个电脑就得花3000，占工资的60－70％。”

新泽西的房价涨了么？ Lenny回答，“他父母的房子，十五年前售价27万，最高的时候涨到60万，现在50万最多，翻了一番”。适合搞房产投资么？Lenny回答，“搞不起”。

新泽西买房的业主，每年要交地税。Lenny两百平的房子，一年要交七千的地税，用于整个城市的环境维护、学校建设、公益、教育等。

所以这七千块，Lenny觉得自己交得特别值。他分析，如果当地出现温州炒房团，把当地房子炒到两百万，最高兴的一定不是炒房团，而是政府，政府会笑得大牙都掉下来。

让Lenny感到快乐的还有，工作上的人际关系太好处理了。只要业务上有能力，做好份内事就能得到尊重。“工作很快乐，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有稳定收入之后不需要为其他事烦恼，幸福指数很高。”

新泽西是个漂亮的城市。每天早上推开窗户，Lenny就会看到整洁的草坪，葱郁的大树，还会有麋鹿和狐狸大摇大摆地走过。人们见怪不怪，和小动物们友好地打声招呼，各自去处。

上标1：新泽西的House，都是全木结构，整个城市见不到一块砖瓦，连写字楼都是钢结构的。Lenny说，兴许是砖块的生产过程不环保的缘故。

上标2：文中，Lenny在新泽西的所有花费、收皆指美元；而描述国内的皆指人民币。Lenny指出，因为在新泽西，赚的是美金，支出也是美金，都是以美元为计数单位，所以同比时，不需要把美元折算成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