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老爷与人质

    清朝末年，河南某县有一种陋习：为小孩子娶大媳妇，在孩子长大之前给家里增加一个成年的劳动力。于是有一天，某家人给他们十三四的孩子娶了个二十六七的媳妇，当晚成亲圆房。——对于女青年和未成年人来说这都是一种人伦惨剧，不过这不是故事的重点——第二天早上，贺者填门，而卧室门一直不开，到了中午，公婆等不得，便在门口喊他们儿子，听见儿子答应了，就是不见出来，捅破窗户纸一看：儿子被绑在了床腿上，向他老子娘求救道：“昨夜床底下忽然爬出来个大汉，把我绑在这，抱着我媳妇睡。”话音未落，帐子掀开，大汉出来了，扬言道：“我从小喜欢这个女人，这会儿既然已经做出来了，那就得让我过瘾，谁敢进来，”说着拿出一把刀，“我就把你儿子的肠子掏出来！”

     很显然，这是一起绑架人质的强奸案。一连三天，这家伙都没出门，困了就搂着女人睡，饿了就喊拿酒肉汤饼来，让女人的小老公先尝，确认没下毒以后他再吃，稍有不满意就扬言杀了那孩子。门口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但都无计可施，怕伤到人质，于是警察老爷赶到了。

    警察老爷案发三天后才到，明显司法效率低下，但鉴于这是晚清，还是不要计较了。案子迅速转入谈判环节，谈判专家出了一条奇计：把新媳妇的父母喊到现场，让他们劝说自己的女儿开门，孰料这姑娘不知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是被胁迫怎么的，吭也不吭。老爷忍不了，命给她的父母上刑，脱了裤子打她爹的屁股，还抽她娘大嘴巴。她爹她娘痛得鬼哭狼嚎，屋里仍然没有动静，于是她爹屁股上挨了二百板子，她娘被扇了三百个耳光，血呼拉赤地跪在房门前，求他们的女儿开门——他们女儿仍然不吭气。

    谈判陷入了僵局，武装警察上场了。冲在第一线的并非正式军，而是老爷们从监狱里临时提出来的一个小偷，他惯于飞檐走壁，鸦雀无声，趁夜深风高，那人酒足饭饱睡大觉时，悄没声儿地从窗户爬进房子，割断了人质的绳子，把人质解救出来。外面的武警这才一哄而入，把男女都抓了起来。

    这事轰动一县，解送犯罪分子到县衙的路上有万人围观。大汉原来是一名屠夫，新媳妇则苗条美丽、颇有姿色。警察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头一天打了屠夫两千棍，没死，第二天继续打两千棍，没打完，死了。至于那女人，尤令警察老爷搓火，在大堂上，指着她骂道：“我见的人多了，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这么没人性的！猪狗不如！非人类！”骂完后，命把她的衣服脱得精光，先脸上打三百耳光，再在屁股上打二百，另加四十大棍……

     关于这事的记载见俞樾的《右台仙馆笔记》，堪称晚清司法的一个经典案例。在前不久发生的一起人质案中，在犯罪分子已有所悔悟、谈判已初见效果的瞬间，突然间有人隔着玻璃开枪，打中了——不是劫匪，而是人质。在全国引起一片哗然。然而对照晚清案例，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尽管警察老爷们有可能一样的愚蠢，我们毕竟还是生活在了进步的时代，因为今日的警察顶多枪法不准打死人质，不至于把本不在现场的人质的爹妈通通打死——忘了交代：此案的最终结果是新媳妇的父母羞痛交集，棒疮发作，双双死亡；新媳妇养好伤后，在酒馆从事劝酒的营生，她的保留节目是对慕名而来的观众“讲述新闻背后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