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诗素评】

诗家喜“清”不喜“繁”

——唐·杨巨源《城东早春》鉴赏

吴重秋

《城东早春》是唐代诗人杨巨源所写的一首名诗，也是历来被穿凿误读较多的一首。尤其后两句，很多人将此与唐时及第进士长安赏花风俗相联，反而冲谈了对原诗纯真意境的深切体会。请读原诗：

诗家清景在新春，

绿柳才黄半未匀。

若待上林花似锦，

出门俱是看花人。

整首诗，其实由一实一虚两幅景致组成，构思非常简单。而作者态度，也非常明朗，前一幅实景，是他所喜欢的，后一幅虚景，是他所不喜欢的。

让我们先看第一幅景致：“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意谓：诗人最喜欢的清新景致，是在早春时节（不是繁华的仲春）：绿柳枝头嫩芽初萌，如鹅黄米粒尚未均匀。

这两句对早春描绘，有几点值得注意。  

一是首句中的“清景”的“清”，很值得玩味。我把它理解成全诗的诗眼，必须放到全诗境象中加以理解。首先，从特质上看，应该有清新之意，突出“新春”之“新”。其次，从色彩上看，应该有清谈之意，与下句“绿柳才黄”相吻合。其三，从氛围看，应该有清静之意。这三方面，与三四两句描绘的熟透了的浓艳的热闹的景致正好形成鲜明对比。凸显诗人宁静的心境和高雅的修为。

二是第二句的意象选择，十分细微，又十分新奇。“绿柳才黄半未匀”，用的是浅绿嫩黄着色，尤其以“才黄”写春，这是很少见的，既别出心裁，又非常符合真实观感。从形象看，作者规避了以红花绿叶写春的惯常手法，而选取柳技上叶芽初露的具象，加以着力描绘，确实独具匠心，更显观察细致。“才”、“半”、“未匀”字眼的运用，更显米黄色彩之嫩，叶芽颗粒之微，突出“新春”之意。这句用的完全是白描手法，没有任何形容修饰。

三四两句，笔锋一转，由眼见实景，转为想象假设中的虚景：“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意谓：如果等到京城繁花似锦的时候，那么出门看到的到处都是赏花之人了。诗句中的“上林”，原指汉武帝时的汉宫苑。诗中用以代指唐朝京城长安。这两句描绘的景致，就是我们看厌了的春景。“俱是看花人”，正与喜欢“清景”的“诗家”形成对比，雅俗差别立显。作者在此用了“若待……俱是……”句式，很显然透露出不屑乃至厌烦的口气，也与上文“才”、“半未匀”等惊讶惊喜的口气截然不同。

全诗通过清新实景与浓艳虚景的强烈对比，表现高雅境界与追求。构思简洁而奇特，语言通俗而有韵味，意象新奇而细微。确实不可多得。

2020/6/18

    （转自：吴重秋先生微信朋友圈）